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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马尔福庄园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带着凉意的雾气中。我站在客房华丽的落地镜前,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四年级,似乎是一个奇妙的节点。我的身体如同抽条的柳枝,悄然舒展,曾经纯粹的鹅蛋脸轮廓,在下颌处收束出些许清冽的弧度,融合了东方的温润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五官愈发清晰,眉目如画,正是我自己都颇为满意的模样。尤其是一双琥珀红的眼眸,经历了许多事后,内里沉淀的锐利如同经过打磨的宝石边缘,但在我想让它显得动人时,那层锐利便能完美地收敛,只余下盈盈眼波,顾盼间仿佛能牵引心神。我对着镜子弯起嘴角,练习着那种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依赖和无害的动人微笑——这是我在斯莱特林,乃至在霍格沃茨最好的包装。

与马尔福夫妇和德拉科在庄园门厅道别。纳西莎夫人优雅地拥抱了我,语气温和:“路上小心,亲爱的苏小姐。”卢修斯先生则依旧是那副矜持的模样,微微颔首:“期待你在新学年的表现。”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一瞬,带着惯有的审视与算计。

德拉科看上去精神不错,世界杯的惊吓似乎已经过去,他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点傲慢的少爷做派。“特快上见,灵儿。”他说道,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我们的包厢应该已经预留好了。”

“当然,德拉科。”我微笑着回应,语气轻快。

艾尔德先生安排了家养小精灵,直接带着我的行李幻影移形前往国王十字车站。而我本人,则更喜欢这种有仪式感的旅程。通过飞路网抵达破釜酒吧,再经由麻瓜世界前往车站,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能让我短暂地感觉自己像个普通的学生。

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依旧人声鼎沸。蒸汽机车粗重的烟囱里喷出的浓雾在人群上空缭绕,各种颜色的猫在人们脚下穿梭,猫头鹰们发出刺耳的鸣叫。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蒸汽、糖果和离别的气息。

登上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我沿着走廊不疾不徐地走着,目光扫过一扇扇包厢门,直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灵儿!这里!”

我循声望去,只见德拉科正站在一个包厢门口,一手扶着门框,朝我招手。他身后,隐约能看到克拉布和高尔庞大的身影,以及靠在窗边、似乎对窗外更感兴趣的西奥多·诺特。

我脸上立刻浮现出那种练习好的、毫无攻击性的动人笑容,脚步轻快地走过去。“看来我到的正好。”

德拉科侧身让我进去,语气带着点炫耀:“当然,最好的包厢总是我们的。”他打量了我一下,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随即又用他惯常的、略带拖沓的语调补充道,“你这学期看起来……不错。”

“谢谢,德拉科。一个悠闲的暑假总归是有点好处的。”我轻巧地回应,在对西奥多点头致意后,在靠近走廊的位置优雅地坐下。克拉布和高尔含糊地打了声招呼,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他们手中的零食上。

西奥多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我,眼神平静而深邃,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我们之间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平静的表象下流动。

德拉科在我对面坐下,开始谈论起暑假的见闻,当然,刻意避开了世界杯最后那不愉快的部分,更多的是关于他新收到的扫帚保养套装(我送的礼物)的使用心得,以及他对新学年的“展望”——无非是斯莱特林如何继续掌控魁地奇杯,以及如何让“波特和他的跟班”更加难堪。

我微笑着倾听,适时地点头或发表一些无伤大雅的评论,充分扮演着一个“好说话”、“符合他们预期”的同伴角色。内心却对他和波特之间那些在我看来略显幼稚的争斗感到一丝无聊。比起这些,黑魔标记在夜空闪烁的景象,以及特里劳尼教授那关于“深渊引路人”的预言,才是真正盘踞在我心头的重量。

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色开始向后移动。我看着德拉科意气风发的侧脸,又瞥了一眼安静阅读的西奥多,再想到即将开始的、注定不会平静的四年级,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动人,仿佛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充满期待。

只有我自己知道,在这层动人的包装之下,是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观察与计算。霍格沃茨特快正载着我们,驶向一个被黑魔标记笼罩的、未知的学年。而我,苏灵儿,将在其中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以及……那预言中,通往“深渊”或“光明”的道路。

我指尖在长袍口袋里触到一小包棱角分明的硬物,是前几天路过麻瓜街道时,心血来潮买的一袋太妃糖。我嗜好这种纯粹的、需要耐心含化的硬糖,享受它在舌尖缓慢释放甜腻的过程,对那些软塌塌或带有黏腻夹心的糖果敬而远之。

“尝尝这个?”我掏出那个印着简单花体字的纸袋,打破了德拉科关于魁地奇战术的高谈阔论。我依次递给德拉科、西奥多,甚至也分给了角落里的克拉布和高尔一人一颗。他们有些笨拙地接过,高尔几乎是立刻就想用牙咬碎,被我一个眼神制止,讷讷地改为含在嘴里。

我自顾自地剥开一颗,放入口中,浓郁的奶香和焦糖的微苦立刻在口腔里弥漫开,带来一种简单直接的满足感。

德拉科捏着那颗浅金色的糖,没有立刻吃,而是用它轻轻敲了敲桌面,灰蓝色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种分享秘密般的兴致。“说起来,”他拖长了调子,带着马尔福家特有的、谈论内部消息时的优越感,“你们知道吗?我爸爸真的考虑过要把我送到德姆斯特朗,而不是霍格沃茨。”

他顿了顿,满意地看到我们都将目光投向他——西奥多是淡淡的审视,而我,则配合地流露出适当的好奇。

“他认识那个学校的校长,”德拉科继续说,声音压低了些,仿佛在透露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哎,你们知道他对邓布利多的看法——那人太喜欢泥……”他的话音猛地刹住,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飞快地瞟了我一眼,生硬地改口,“……太喜欢麻瓜了。”

他清了清嗓子,找回节奏:“德姆斯特朗根本不允许那些……麻瓜出身的人来读书。而且,我爸爸说,德姆斯特朗对黑魔法采取的态度比霍格沃茨合理多了!那里的学生能真正学习黑魔法,不像我们,只能学些破烂的防御术……”

西奥多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依旧沉默着,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

我含着嘴里的太妃糖,感受着它在体温下慢慢变软。德拉科的话,像这颗糖一样,在我心里激起一丝微澜。不可否认,在对待黑魔法的态度上,德姆斯特朗确实显得比霍格沃茨更……开明,或者说,更坦诚。力量本身并无颜色,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以及使用的目的。只要不触及底线,不滥杀无辜,不玩弄灵魂,用的是所谓的“黑魔法”还是“白魔法”,真的有那么泾渭分明的重要性吗?

这个念头刚升起,一股尖锐的讽刺感便随之而来,像太妃糖里偶尔嚼到的、过于坚硬的糖粒,硌得我舌根微微发疼。

‘只要你不去触碰底线?’ 内心一个冰冷的声音嗤笑着。‘苏灵儿,你可是亲手跨越了那条最不容逾越的底线呢。’

我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倾听的、略带赞同的微笑,仿佛觉得德拉科的话很有道理。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笑容底下,是对自身罪孽的清醒认知,以及一丝对德拉科口中那种“纯粹”黑魔法教育的、带着嘲讽的怜悯。他们争论的不过是课堂上的咒语颜色,而我,早已在彼岸花盛开的那个夜晚,将双手浸染得比任何黑魔法都更深沉。

“听起来,”我咽下口中融化的糖浆,声音轻快,听不出任何异样,“德姆斯特朗确实有其独特之处。”

德拉科显然很享受这种掌握着他人未知信息的优越感。他见我附和了他关于德姆斯特朗的看法,兴致更高,将那颗太妃糖在指间转了一圈,又抛出了一个新消息。

“还有件事,”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秘密共享的亲昵,“我爸爸告诉我,这学期霍格沃茨会有一项盛事——三强争霸赛!”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我们的反应。克拉布和高尔配合地睁大了眼睛,西奥多也从窗外收回目光,露出了些许感兴趣的神色。我则恰到好处地微微前倾身体,表示我在认真听。

“据说会有另外两所魔法学校派代表来,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德拉科继续说,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光,“会有一系列竞赛项目,非常危险,但也极其荣耀。当然,只有年满十七岁的学生才能报名成为勇士……”他语气里流露出一丝遗憾,但很快又被兴奋取代,“不过,这绝对是本世纪最盛大的事件!爸爸说,到时候会有正式的舞会,我们需要准备礼服……”

“礼服?”我适时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我微微歪头,琥珀红的眼睛里流露出纯粹的不解,像是个听到新鲜词汇需要求解的学生,“为什么要礼服?参加竞赛……还需要跳舞吗?”

这个问题似乎让德拉科愣了一下,他大概没想过会有人对“需要礼服”这件事本身产生疑问。在他从小接受的纯血统教育里,盛大的活动配以正式的着装,就像魁地奇需要扫帚一样天经地义。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向我这个“不懂规矩”的人解释:“当然!三强争霸赛不仅仅是比赛,更是国际性的社交场合。舞会是传统项目,勇士们需要开场领舞,所有参与者都要盛装出席。”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语气带着点“你果然需要被科普”的意味,“这可是展示家族底蕴和礼仪的时候,总不能穿着校袍去跳舞吧?”

我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轻轻“啊”了一声,仿佛刚刚弄明白。“原来是这样。国际社交……听起来确实很正式。”我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他的解释,心里却对这种繁琐的、充满表演性质的礼仪不置可否。展示家族底蕴?我的“家族底蕴”恐怕不是一件华丽礼服所能承载的。

不过,舞会……倒是有点意思。或许能在那样的场合,看到一些平日里见不到的有趣场面。

“看来,”我重新含化了口中剩余的一点太妃糖,甜腻感渐渐淡去,只余一丝微苦,“我们需要提前做些准备了。”我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普通的课外活动,而非一场可能暗流涌动的国际盛事。

德拉科对我的反应似乎很满意,又开始了关于哪家摩金夫人长袍店最新款礼服更出色的长篇大论。而我,只是微笑着倾听,思绪却已经飘远。三强争霸赛,勇士,舞会……霍格沃茨的四年级,果然如预料般,不会平静。而这场即将到来的“戏剧”,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华丽。

德拉科关于礼服面料和款式的滔滔不绝,渐渐被窗外越来越急的雨声所掩盖。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车窗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演奏一首单调却有效的催眠曲。车厢内的光线也因为乌云而变得晦暗,营造出一种适合沉睡的氛围。

口中的太妃糖早已化尽,只留下淡淡的甜香缠绕在舌尖。我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听着德拉科的声音逐渐模糊,变成了背景音里不甚清晰的嗡嗡声。克拉布和高尔似乎也安静了下来,或许也打起了瞌睡。只有西奥多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像钟摆一样规律。

疲倦如同温暖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漫上来,包裹住我的感官。魁地奇世界杯的惊魂未定,暑假里看似悠闲实则耗费心神的社交,以及对新学年暗流涌动的预判,所有的情绪和算计,在这一刻都被这雨声和车厢的晃动稀释、软化。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视野里德拉科眉飞色舞的表情变得模糊,最终陷入一片黑暗。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摇摇地远去。

在彻底沉入睡眠之前,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睡意碾碎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气泡,挣扎着浮上心头,提醒着我这不清醒的意识:

‘礼服……要准备……礼服……’

这念头轻飘飘的,没有具体的形状,只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事项标签,贴在即将陷入混沌的大脑边缘。然后,一切归于沉寂。我只感觉到列车在雨幕中平稳前行,载着我,也载着这个模糊的待办事项,驶向被雨水笼罩的霍格沃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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