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的狂欢就像被风吹散的南瓜灯甜腻气息，转眼就被堆积的reading assignments、实验室报告和永远赶不完的deadline冲得无影无踪。
日子又滑回了上课、图书馆、合租屋三点一线的枯燥齿轮里，嘎吱嘎吱地碾着时间。
这天下午，唐珏抱着几本厚厚的《心理学与法律》阅读材料，正蔫头耷脑地往法学院楼的方向蹭。
阳光有点晃眼，还在脑子里跟那个“过失杀人与精神鉴定”的复杂案例死磕，方向感时不时出来捣个乱，让他对着路口犹豫了两秒。
“唐小珏！！！”
一声元气十足、能把树叶震下来的大吼自身后炸响！
唐珏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带着热气的炮弹猛地撞在了自己后背上。
“我靠！” 唐珏被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书差点天女散花，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撞他的齐理也没好到哪去，被反作用力带得也往前踉跄。
眼看两人就要以极其不雅的姿势摔进路边的绿化带里表演“滚草皮”——
千钧一发之际，唐珏凭借求生的本能，脚下一顿，腰腹发力，硬生生稳住了重心，顺便反手一把揪住了齐理的后衣领！
“齐！理！！！” 唐珏站稳脚跟，惊魂未定，气得咬牙切齿，对着被他揪住、像只被命运扼住后颈皮的哈士奇一样的齐理发飙，“你赶着投胎啊？！走路不看路！”
齐理被勒得直翻白眼，挣扎着站稳，拍开唐珏的手，理直气壮地嚷嚷：“诶！这不能怪我啊！我这不是看到你太激动了嘛！我跟你说，我们cS那个AI项目，有突破了！巨牛逼！想不想听？”
“不想！” 唐珏没好气地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书，心疼地拍着封面沾上的灰，“差点害我书都飞了！”
“哎呀，书哪有我的突破重要！” 齐理完全没被打击到，兴奋地手舞足蹈，就要开始他的技术演讲。
唐珏懒得理他，抱着书绕过他继续走。
齐理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立刻黏上来，嘴里还在叭叭叭个不停。
两人就这么在通往法学院楼的林荫道上，一个烦躁地快走，一个兴奋地紧跟，时不时你推我一把，我怼你一下，像两个没长大的小学生。
“喂！你走慢点！听我说完啊！”
“不听！再撞我跟你急！”
“小气鬼！诶，你看那边……”
就在两人幼稚地互相推搡、齐理试图转移唐珏注意力指向某个方向时，一个身影有些迟疑地靠近了他们。
是个亚裔女生，个子不高，穿着UcLA常见的卫衣牛仔裤，脸颊带着明显的红晕，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粉色的信封。
她似乎鼓足了勇气，脚步很快地走到唐珏面前，甚至没等唐珏和齐理停下打闹完全反应过来。
“那个……唐珏同学！” 女生的声音细细的，带着紧张，飞快地把那个粉色的信封塞到了唐珏抱着的书本最上面，“请……请你看看！”
说完，她根本不敢看唐珏的表情，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转身就跑，眨眼间就消失在旁边的小路拐角。
空气安静了一瞬。
唐珏和齐理都愣住了，保持着刚才互相推搡的姿势，目光都落在书堆顶上那个刺眼的粉色信封上。
齐理率先反应过来，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嘴巴张成了o型，指着那信封，又看看唐珏那张还带着点茫然和被打断的不爽的俊脸，怪叫起来：“哇——哦——！情书！粉色的！唐小珏！可以啊你！开学才多久！魅力不减当年啊！啧啧啧……”
唐珏这才完全回神，看着那粉色的信封，眉头习惯性地蹙了起来。
高中时这种场面他经历得不少，早就没了什么惊喜感，反而有点麻烦。
下意识地想伸手把那信封扒拉掉，像处理掉一张传单。
“魅力？” 一个低沉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旁边传来。
唐珏和齐理同时一个激灵，猛地转头。
只见周燃不知何时站在了离他们几步远的树荫下。
他穿着简单的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手里拿着一个法学院标志的文件夹，显然是刚下课或者准备去上课。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面容沉静，眼神深邃，正看着唐珏……和他书本上那个粉色的信封。
齐理瞬间噤声，脖子一缩，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仿佛周燃的目光带着无形的压力。
唐珏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虽然周燃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跟他生气——
高中时他抽屉塞满情书周燃都只是淡淡扫一眼，甚至还能帮他整理归类（虽然唐珏总觉得那是在无声嘲讽）——
但此刻，被周燃撞见这种场面，尤其还是他抱着书、和齐理推推搡搡、一脸不耐烦的时候收到……莫名就有点心虚。
赶紧伸手，想把那碍眼的粉色信封拿下来扔掉：“咳……不知道谁……”
“等等。” 周燃却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他迈步走过来，目光扫过唐珏怀里的书，“‘过失杀人与精神鉴定’？卡普兰教授留的案例？”
唐珏一愣，下意识点头：“嗯，下周讨论课要用，挺难的……”
周燃像是很自然地伸手，从唐珏那堆书里精准地抽出了那本夹着案例材料的书，修长的手指顺便……非常“
不经意地，将压在书上的那个粉色信封拂落在地。
信封轻飘飘地掉在路边的草地上，毫不起眼。
“这个点，” 周燃翻开那本案例书，目光落在其中一页，指尖点了点，“法学院图书馆三楼的研讨室应该空着。卡普兰喜欢引用的几个关键判例，在LexisNexis数据库里用‘insanity defense’和‘diminished capacity’组合检索，效率更高。” 他像是纯粹在分享学术经验，语气专业又冷静，完全没提那个被“拂落”的情书。
唐珏的注意力瞬间被拉了过去：“真的？那个数据库我还没摸熟……”
“嗯，” 周燃合上书，递还给唐珏，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现在去？我刚好要去查点资料，可以带你过一遍检索。”
他的眼神沉静，仿佛刚才那个粉色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哦……好！” 唐珏立刻被学术难题吸引了注意力，抱着书点头。
麻烦的情书？
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齐理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嘴巴还张着。
他看着周燃无比自然地把情书‘处理’掉，又无比自然地用学术把唐珏的魂儿勾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那粉色信封，内心只剩下一排大写加粗的感叹号：
高！实在是高！
“走了。” 周燃对唐珏说了一句，转身往法学院楼走去，步履沉稳。
唐珏赶紧跟上，还不忘回头冲齐理挥挥手：“齐理，回头再说你那个AI啊！”
齐理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看孤零零躺在草地上的粉色信封，挠了挠头，小声嘀咕：“……得，又白激动一场。燃哥这招……杀人不见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