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脸？这有什么好丢脸的？”
祝余吸溜了一大口面条，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摆摊也是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光明正大！再说了，我爸妈当年也是从摆摊干起的，他们要是因为怕‘丢脸’而不愿摆摊，我都不会过上现在这种好日子。”
“所以，你千万不要多想！”
苏沐心里一热。
她为什么会多想呢？
因为上辈子，陈辉就是这样嫌弃她的。
说她一个大专生，不好好找正经工作，学人家小摊小贩摆摊，简直就是浪费国家资源。
结果就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辛苦打拼挣钱，他却窝在家里享福。
一边花她的钱，一边嫌弃她丢人。
她当初是脑子被驴踢了居然忍了他这么久？
祝余看她表情不对，停下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苏沐，我没说错什么吧？”
苏沐轻轻摇头，掩去眼底的情绪，看着祝余认真说：“祝余，你真是个好人。”
祝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好人卡”弄得耳根一热。
平时他听的最多的就是说他不学无术，吊儿郎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是个好人。
好人梗着脖子，声音都大了几分：“什么好人不好人的？你快吃，不然面就要坨了。待会我帮着你吆喝，保准帮你卖光！”
“好哦。”
两人吃完，苏沐掏出钱就要去结账，被祝余拦住：“我来，怎么能让女孩子付钱呢？”
这次苏沐倒是很坚持，“你今天帮了我，等下还要继续帮我，我请你吃饭很正常。这你就别和我争了。”
“好吧。”
祝余没再拦着，但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待会一定要好好卖力气，帮苏沐把头花都卖出去！
如果实在卖不完，他就找兄弟来买完！
一碗面条三毛钱，一个煎蛋两毛钱，苏沐爽快地抽出一块递给老板，一点都不心疼。
反正很快她就会把钱赚回来的。
*
两人拉着三轮车到达纺织厂大门对面的路边上。
苏沐刚准备支摊，一位保安大爷就从纺织厂门口跑了过来。
“干嘛呢干嘛呢？这里不许摆摊！”
祝余火气蹭地冒起来。
然后很快就被浇灭了。
苏沐笑盈盈地迎上去：“大爷，现在不是快下班了吗？我们进了一批头花，想给女工们看看。”
保安大爷义正严辞：“给谁看都不行，赶紧走！”
“大爷，”苏沐从兜里拿出一盒烟，塞到他手里，“不会耽误太久的，肯定不给您惹麻烦。”
保安大爷态度一下子缓和许多。
他装作不经意地样子把烟揣回兜里，咳了一声，嘱咐苏沐：“记住你说的，别摆太久，别惹事。”
“好嘞，谢谢您！”
祝余看得目瞪口呆。
“苏沐，你不是不抽烟吗？”
怎么还能随手掏出一盒烟呢？
苏沐瞟了他一眼，“又不是我抽。在外做生意，搞好关系能省很多事。”
祝余恍然大悟。
这就是他爸整天挂在口中的“会来事儿”吧！
祝余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嫌弃自己不够有用的感觉。
早知道当初他爸教他做生意的时候他就用心点了。
他想成为苏沐的助力，而不是拖累。
苏沐不知道自己小小一个行为会在祝余心里起这么大的波澜。
她按照计划开始支起自己的小摊子。
先是把头花按颜色分好摆整齐，然后趁着人潮还没来，挑了个墨绿色头花给自己也扎了个马尾。
“好看吗？”
“好、好看。”
祝余本来觉得这些头花太朴素了，可苏沐一戴，他又觉得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头花。
“一定会很好卖的！”
苏沐自信地笑笑，“嗯！”
*
纺织厂下班铃声一响，女工们如潮水般涌出。
祝余担心苏沐一个弱女子会不好意思叫卖，刚准备开口，就听到身边传来她清亮的叫卖声。
“走过路过的姐姐妹妹们，都来看看啦！香江新出的最新潮的头花，不看后悔，看了不买更后悔！”
“独家货源，时尚前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她漂亮，声音又好听，旁边还站着个高大帅气的祝余，立刻就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几个年轻女工围过来，拿起头花却有些犹豫：“哎呀，这颜色是不是太暗了？不扎眼呀。”
苏沐早有准备。
她不慌不忙地拿出李文霞刚刚送她的海报，指着上面的港星说：“现在流行的不一样啦！你们看，现在港星都是戴这种哑光缎面的。那些大红大绿，亮闪闪的在人家那边都过时咯！”
她指着女工手上的藏蓝色头花说，“姐姐，你手上拿着的这个正好就是慧敏同款呢！”
“你拿的那个是青霞同款，可美啦！”
“是同款吗？”她怎么没印象？
苏沐却是一脸笃定。
“当然啦，最新一期的《大众电影》看了吗？上面她们就是这样打扮的。”
女工们还真没怎么关注这些杂志，但又不想被别人看轻，只好装作忽然想起的样子：“是哦，好像是这样的。”
“你这个多少钱一个？”
“六块一个。”
“嘶！”本来因为慧敏同款蠢蠢欲动的女工像被烫到一样，马上把头花放回去。
“六块也太贵了！别人卖的头花也才卖两三块呢。”
“哎呀，姐妹，这你就不懂了吧？你说的那些人人都在卖，卖的人多了自然就便宜了。”
“我这个不一样呀，你去外面逛，都找不到我这种款式的。”
“潮流，就是比别人都先一步。等满大街都戴了，那还叫时髦吗？”
“而时髦的东西，一般都会稍微贵一点点的。这些头花，我进货都要比别的头花要贵呢！卖你六块，也就是赚个辛苦钱。”
“说得对！”
一个穿着格外时髦，像是厂里文艺骨干的姑娘满眼放光地看着这些头花。
“我早就嫌外面卖的头花太艳俗了，还是你这个好看，有档次！”
苏沐像遇到知音一样，兴奋地点点头。
然后拿出一个酒红色的头花递给厂花：“姐姐，您真有眼光！来，我觉得这个颜色特别衬您，您戴上试试。”
厂花当即就把头花戴上了。
苏沐立刻发出夸张但又真诚地夸赞：“哇！真的好看！”
“祝余，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