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殿偏殿之内,气氛已至冰点。张景玄周身道袍鼓荡,磅礴的淡金色真元如同实质的火焰般升腾,将整片空间都映照得一片肃杀。他目光冰冷地锁定着倚靠在殿柱旁、脸色苍白的萧寒陵,杀意与一丝对佛门至宝的贪婪毫不掩饰。
殿外,兵器交击之声、呵斥怒骂之声、以及真气碰撞的闷响不断传来,并且越来越近!叶盛与青凌,正以惊人的速度突破龙虎山弟子的层层阻拦,悍不畏死地冲向偏殿!
张景玄眉头微蹙,显然对山下那两个年轻人的实力和决绝有些意外,但这并未改变他的决心。他必须速战速决,在更多人介入之前,拿下萧寒陵,夺取舍利子!
“殿下,看来你的手下对你倒是忠心耿耿。可惜,跟错了人,今日便要陪你一同葬送于此!”张景玄声音森寒,不再犹豫,右手并指如剑,凌空一点!
“咻——!”
一道凝练至极、宛如实质的金色剑罡,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直射萧寒陵眉心!这一击,速度更快,威力更胜之前,蕴含了他近七成的功力,誓要一击破开佛钟护体,重创甚至毙杀萧寒陵!
萧寒陵《弈心诀》疯狂预警,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咬紧牙关,全力催动怀中黯淡的金刚舍利子,试图再次激发护体佛光!然而,舍利子刚刚承受了五成力的一击,能量消耗巨大,此刻金光摇曳,显得后继乏力,形成的钟形屏障比之前稀薄了近半!
眼看金色剑罡就要撞上那摇摇欲坠的佛光!
“殿下!”
“少主!”
两声焦急的厉喝几乎同时响起!伴随着破风声,一青一黑两道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撞破残存的窗棂,悍然冲入殿内!
正是叶盛与青凌!
叶盛人在半空,古剑已然出鞘!剑光如寒夜流星,凝聚了他毕生修为与所有的决绝之意,不顾自身空门大开,一剑直刺张景玄后心要害,意图围魏救赵!
青凌更是直接,她根本不去管那道射向萧寒陵的剑罡,因为她知道自己的速度绝对赶不上!她眼中只有张景玄这个目标!点钢枪化作一道夺命的紫黑色闪电,人枪合一,带着一股惨烈的气势,直取张景玄咽喉!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张景玄冷哼一声,面对身后袭来的两大年轻高手的舍命一击,他甚至没有回头!左手道袍大袖随意向后一拂!
“轰!”
一股柔韧却磅礴如海潮般的罡气汹涌而出!叶盛那凝聚了全部心力的一剑,刺入这股罡气之中,如同陷入泥潭,速度骤减,剑上附着的凌厉剑气竟被层层消弭!青凌那决绝的一枪,更是被罡气边缘一带,枪势瞬间偏斜,整个人被带得踉跄飞退,气血翻腾!
两人联手一击,竟被张景玄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实力的差距,判若云泥!
然而,他们的拼死干扰,终究还是起到了微乎其微的作用!张景玄那指向萧寒陵的剑指,因分心应对,微微凝滞了刹那!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咚——!!!”
金色剑罡狠狠地撞上了摇摇欲坠的佛光屏障!屏障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流转的梵文瞬间黯淡、崩碎!最终,“咔嚓”一声脆响,佛光屏障如同琉璃般彻底碎裂,化为点点金光消散!
萧寒陵如遭重锤,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怀中的金刚舍利子变得滚烫无比,光芒几乎彻底熄灭,显然短时间内再也无法激发护体之功!
但,他终究是凭借叶盛和青凌用命换来的那一丝空隙,以及舍利子最后的余力,勉强扛下了这必杀的一击!虽然身受重创,佛宝暂时失效,但性命犹在!
“嗯?”张景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这三人配合之下,竟能在他手下撑过这一回合。他目光扫过嘴角溢血、勉强站立的萧寒陵,又看向被他罡气震退、脸色苍白却依旧持剑持枪、死死挡在萧寒陵身前的叶盛和青凌。
看着这两个年轻人眼中那不惜玉石俱焚的决绝光芒,张景玄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惋惜。
“可惜,真是可惜了。”他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慨叹,“叶盛,剑冢百年不遇的剑道奇才,剑心纯粹,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达到‘剑心通明’之境。青凌,凌不惑倾力培养的枪道胚子,杀伐果断,天赋异禀。以你二人之资,若投明主,潜心修炼,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萧寒陵身上,变得冰冷而残酷:“奈何,你们跟错了人!非要陪着一个不识时务、注定夭折的前朝余孽,走上这条绝路!今日,便让贫道亲手了结你们这份愚忠,送你们一同上路吧!”
话音落下,张景玄不再留手!他双臂缓缓抬起,周身淡金色真元如同沸腾的开水般剧烈涌动,整个偏殿内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压缩!一股远比之前恐怖数倍的威压降临,仿佛天穹塌陷,要将殿内三人彻底碾碎!
叶盛和青凌首当其冲,只觉得周身骨骼都在咯吱作响,呼吸艰难无比,连提起兵器都变得异常困难!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抹绝望,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屈的战意!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死战到底,护殿下周全!
萧寒陵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两道虽然颤抖却无比坚定的背影,心中涌起巨大的悲痛与愤怒!他强行运转几乎枯竭的精神力,试图再次沟通《义气诀》,哪怕只能凝聚一丝一毫的力量,也要与同伴并肩而战!
张景玄双手缓缓合拢,一个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金色光球在他掌心迅速凝聚、压缩!光球周围,空间都泛起了涟漪!这一击若出,莫说是眼前三人,便是这整座偏殿,恐怕也要被夷为平地!
“结束了。”张景玄淡漠地宣判,双手作势欲推!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必死无疑之际!
异变,发生了!
一种极其突兀、完全不合时宜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那不是真气破空声,不是金铁交鸣声,而是一种……木头摩擦、车轮滚动的“嘎吱”声?而且这声音由远及近,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紧接着,在张景玄那凝聚了恐怖能量的金光即将脱手而出的前一刻!
一道巨大的、破破烂烂的阴影,如同一片乌云,毫无征兆地从被叶盛青凌撞破的殿顶大洞处,猛地罩了下来!
那竟然是一块……马车顶棚?!
没错!就是萧寒陵他们那辆旧马车的顶棚!那顶由普通木材和防水油布制成的、布满风雨痕迹和刀剑刻痕的、被老刘视若珍宝、死活不肯换掉的破旧车顶!
此刻,这块本该在卧龙岗山下的破车顶,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裹挟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既沉重又飘忽的力量,精准无比地、如同锅盖一般,朝着张景玄当头罩下!
这变故太过突然,太过诡异,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和理解!就连张景玄这等修为心性,在这一刹那,也出现了瞬间的愣神和难以置信!他蓄势待发的毁灭一击,竟被一块……破木头车顶给打断了?!
就是这瞬息之间的停滞!
“哐当!!!”
破烂车顶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张景玄头顶上方尺许之地!并没有直接接触到他身体,而是被他护体真元自动激发形成的无形气墙挡住!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看似一碰就碎的破木头车顶,在接触到张景玄那足以震碎精钢的护体真元时,非但没有瞬间化为齑粉,反而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牢牢地“粘”在了气墙之上!车顶上那些看似杂乱的刀剑刻痕、风雨侵蚀的纹路,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流转起一种极其晦涩、古老的光泽!
一股沉重如山、凝滞如渊的奇异力场,以车顶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张景玄只觉得周身一沉,仿佛瞬间背负了一座大山!他体内奔腾的真元,竟像是陷入了粘稠的胶水之中,运转速度骤然变得迟滞无比!就连他掌中那凝聚了恐怖能量的金色光球,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干扰而变得极不稳定,光芒明灭不定!
“什么?!这是……?!”张景玄脸色剧变,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之色!他全力催动真元,试图震开这诡异的车顶,却发现那力场异常坚韧,一时之间竟难以挣脱!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泥潭里!
与此同时,一道略显佝偻、穿着朴素车夫衣裳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偏殿那破碎的门口。
正是老刘!
他此刻脸上再无平日的唯唯诺诺和惶恐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有深深的心疼(看着那块车顶),有决绝,更有一种潜藏至深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他手里,还紧紧攥着几根断裂的车辕碎片,显然是一路狂奔上山,情急之下拆了马车赶来。
老刘看了一眼殿内惊魂未定、目瞪口呆的萧寒陵三人,又看向被那破烂车顶暂时困住的、满脸惊怒交加的张景玄,用他那熟悉的、带着点口音却异常清晰的嗓音,慢悠悠地,却带着一股石破天惊的力量,开口说道:
“天师老爷,功夫高,道法深,俺老刘佩服。但……想动俺家殿下,先得问问俺这辆老伙计……答不答应!”
话音落下,老刘看似随意地,将手中一根车辕碎片,朝着那压在张景玄护体气墙上的破烂车顶,轻轻一点。
“嗡——!”
车顶之上,那些晦涩的纹路骤然亮起!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古老的封禁之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将张景玄连同他掌中那不稳定的毁灭性能量,彻底淹没!
偏殿之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那块破旧的车顶,散发着神秘的光芒,将一个不可一世的龙虎山掌教,暂时镇压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