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远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拆开了信封，里面是几张信纸，上面写满了父亲的字迹。
“志远：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的所作所为，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很多人会骂我，会唾弃我，说我贪得无厌，说我背叛国家，说我狼心狗肺。
这些罪名，我都认，但是我不后悔。
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娶到自己最爱的女人。
林惠兰，这个名字，我记了一辈子，也追了一辈子。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或许是个偏执的疯子，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做出了这么多疯狂的事情。
可是志远，你还年轻，你或许不懂，当一个人把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当这个人成为你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你就会明白，为了她，你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身败名裂，哪怕是万劫不复。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知道，我的罪行一旦曝光，对你和梅梅的影响会很大。
我本来是打算将你和梅梅一起送出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让你们过安稳的日子。
可我知道，你从小就有军人梦，你热爱那身军装，热爱这个国家，你肯定不会同意。
与其冒着风险，让我们父子关系僵化，倒不如让你一无所知地待在部队里。
以你的能力，只要不被我的事情牵连，一定能有很好的前途。至少可以保住你，不会让我的罪孽，影响你的一生。
至于梅梅，她从小就任性娇惯，我放心不下她。
我已经为她物色好了一户人家，虽然在乡下，条件不算好，但是那家人心性淳朴，厚道老实，一定能好好待她。
让她远离城市的暗流涌动，远离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被人当成棋子利用，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我已经嘱托张妈，时常去看看她，帮她解决一些困难。
我想，当你得知我的死讯后，心里一定很难受，也一定很迷茫。
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的同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身上的军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坚守了一辈子的信仰。
或许，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教育你了，但是我还是想对你说几句心里话。
我之所以选择走这条险路，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心中的执念。
我不想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不想让你们因为我，一辈子抬不起头。
我从不让你们沾手我的任何事情，就是想确保你们的后路无忧。
志远，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知道，我的方式或许错了，或许很极端，但是我无法回头。
你穿军装，可以是为了你自己的信仰，为了你心中的正义，也可以是为了萌萌的将来。你是一个好军人，也是一个好父亲。
我希望你能坚守自己的初心，不要因为我的事情，就对这个国家，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这个世界上，总有值得你守护的东西，总有让你坚持下去的理由。
我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所以我对我的行为不后悔。
志远，你呢？你有过后悔吗？
志远，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自己在乎的人。不要为我难过，好好活下去。
父 高振国绝笔”
高志远拿着信纸，久久没有回神。
信纸被他的泪水打湿，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他坐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地读着父亲的信，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
后悔吗？
高志远的眼神望向橱柜上那个洗得干干净净的饭盒，又转头看向床头那张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上，张岚笑得温柔，萌萌笑得天真，他笑得意气风发。
后悔吗？当然有。
他后悔当初和张岚离婚，让萌萌从小就缺少父爱；
他后悔没有早点发现父亲的异常，没有及时阻止他，让他一步步走向深渊；
他后悔自己现在的颓废，让关心他的人担心。
可是，他不后悔穿上那身军装，不后悔自己坚守的信仰，不后悔认识张岚，不后悔拥有萌萌。
黑暗中，高志远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初冬的寒风灌了进来，却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看着窗外漫天的雪花，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父亲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而他的路，还很长。他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为了萌萌，为了张岚，为了梅梅，也为了自己心中的信仰，他必须重新站起来。
他要好好活下去，带着自己的信仰和责任，好好活下去。
他要让萌萌骄傲地说 “我的爸爸是个军人”，要让张岚知道，她没有看错人，要让梅梅有坚实的后盾。
雪花还在漫天飞舞，落在窗台上，洁白而纯净。
高志远将照片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心里默默说：“爸，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放心吧。”
房间里的灯光终于亮了起来，照亮了满室的狼藉，也照亮了高志远脸上重新燃起的希望。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这个世界的所有阴霾，都净化干净，带来一个崭新的开始。
“妈妈，爸爸来了。”萌萌看着站在门口不进来的高志远，对着张岚说，“妈妈，可以让爸爸进来吗？”
张岚抬头看着消瘦的高志远，点了点头，萌萌高兴地将爸爸拉进来，告诉他自己在学校的趣事，张岚擦擦手，将萌萌支开，院子里就只剩他们二人。
“张岚，我......”
“公公的事，你节哀。他是他，你是你，我问过陆营长，你不会受到牵连，团部并没有打算将你革职查办，所以你也不要多想。至于你的选择，你自己决定。”
她知道高志远一向最看重面子，高振国怎么说也是他的父亲，他身为军人，自己的父亲叛国，无疑是他最大的耻辱。
“我知道了，谢谢你给我送饭。”高志远握紧了拳头。
“不用谢我，是萌萌担心你，你毕竟是萌萌的爸爸，她很在乎你。”
高志远看着平静的张岚，心中一阵释然，或许有的话根本不用问，现在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