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兰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砸在胸前的衣服上，洇出一个个小湿痕。她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地靠在门框上，冰冷的木头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才勉强站稳。
心里像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是深爱的丈夫苏振邦，另一半是刚相认的女儿苏晚 —— 她欠女儿太多了，十八年的陪伴，十八年的呵护，她都没能给，现在要是因为自己，让女儿失去安稳的生活，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想起上次苏晚来看她时，穿着新买的连衣裙，笑着跟她说在医院里的趣事，说陆霆琛对她有多好；想起苏晚给她带的上海雪花膏，说让她好好保养皮肤；想起苏晚抱着她，说 “我终于找到妈妈了”…… 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回放，每一个画面都让她心如刀绞。
“你…… 你不能这样……” 林慧兰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看着高振国，眼里满是哀求，“晚晚是无辜的，你放过她…… 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别用晚晚威胁我……”
“放过她？” 高振国往前走了一步，眼神里满是疯狂的期待，像看到猎物即将上钩的猎人，“只要你跟我走，我立刻就放过她。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慧兰。你好好想想，苏振邦能给你什么？他给不了你大房子，给不了你好衣服，给不了你安稳的生活，甚至连保护你和女儿都做不到。”
他指了指院子里的土坯房，墙皮已经脱落了不少，露出里面的黄土，屋顶上的茅草也有些枯黄；又指了指远处的麦田，苏振邦还在田里劳作，身影在绿油油的麦浪里显得格外瘦小。“苏振邦在这里，我保证不会为难他。我可以打个招呼，让苏振邦去场部的仓库管管粮食，不用再在太阳底下晒着，也不用再在雨里淋着，安稳过日子不好吗？”
他又提起苏晚，语气变得更加诱惑：“苏晚呢，她在部队医院好好工作，陆霆琛在部队好好升职，过两年他们生个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你要是跟我走，还能经常去看他们，给他们带点青河的特产，享受天伦之乐。你要是不跟我走，你想想，陆霆琛被排挤，苏晚被穿小鞋，他们的日子过不好，你心里能好受吗？”
高振国看着林慧兰低头沉默的样子，以为她心里开始动摇，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他往前凑了两步，声音放得温柔，带着诱惑的意味：“慧兰，你再好好想想。只要你跟我离开，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苏振邦在这里，我保证不会为难他。农场的人对他印象好，他可以继续在这里干活，安稳过日子。苏晚和陆霆琛呢，只要他们不掺和平反的事，我也不会动他们——陆霆琛是部队的人，我犯不着跟部队结仇，是不是？”
林慧兰抬起头，看着他眼里的算计，心里一片清明。她知道高振国说的是实话，只要他们不碰平反的事，不威胁到他的利益，他确实不会轻易对苏晚和陆霆琛下手。她活了四十多年，虽然一直待在学校和农场，没怎么经历过勾心斗角，但她不傻 —— 高振国是什么人，她现在看得清清楚楚。他今天能拿苏晚威胁她，明天就能拿苏晚威胁苏振邦；他今天能承诺不伤害苏晚，明天要是自己不顺从，他肯定会变本加厉。这种人的话，根本不能信。
“我不会跟你走的。”林慧兰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宁愿一辈子待在农场，宁愿永远不平反，也不会离开振邦。”
她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温柔和决绝：“我和振邦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就把彼此当成了生命的一部分。他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就算这里再苦，只要有他在，就是我的幸福。”
高振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冻住了一样。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他已经把条件开到这个份上了，甚至用苏晚来威胁她，林慧兰竟然还是拒绝他。他看着林慧兰眼里对苏振邦的深情，那种毫不掩饰的爱意，像一把刀子，又一次扎进了他的心里。
心里的嫉妒像野草一样疯长，密密麻麻地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明白，苏振邦到底有什么好？一个被下放的 “反动分子”，一个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为什么能让林慧兰这么死心塌地？
“你…… 你竟然还护着他！” 高振国的声音又开始发颤，这次不是愤怒，而是绝望，“林慧兰，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跟着他，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你放弃的是唾手可得的好日子，是你女儿的安稳生活！”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林慧兰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选择振邦，不是放弃好日子，而是选择我想要的幸福。至于晚晚，我相信霆琛有能力保护她，也相信晚晚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垮的。你要是敢伤害他们，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那是母亲为了保护孩子，才会有的决绝。高振国看着她的眼神，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赢不了苏振邦，赢不了这份坚不可摧的感情。
高振国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的疯狂又冒了出来。他不甘心，二十多年的执念，怎么能就这么算了？他为了林慧兰，付出了这么多，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和苏振邦一起过？
“好！好！好一个‘想要的幸福’！” 突然，他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冰冷和疯狂：“林慧兰，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真的不跟我走？”
林慧兰没有丝毫犹豫，摇了摇头：“我不跟你走。”
高振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冷静。这种冷静比刚才的愤怒更让人害怕，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盯着林慧兰，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期待，只剩下冰冷的威胁。
“你拒绝了。”高振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那后果，你自己承担。”
高振国站在原地，看着林慧兰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麦田的尽头，眼里的阴沉浓得像化不开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