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淤泥黏腻得很,靴子踩进去,深陷半尺,拔出来时带着沉甸甸的阻力,“咕唧 ” 的声响在寂静的沼泽里格外清晰,泥浆顺着靴筒缝隙往里渗,凉丝丝的贴在脚背上,没多久就把袜子泡得湿透。
能见度低得离谱,灰白色的雾气像掺了水的棉絮,厚重地裹在周围,连呼吸都能吸进满嘴的湿意。
远处的声响传过来,都变得闷闷的,像是被捂住了嘴,辨不清方向。
空气里飘着腐叶和烂泥的腥气,混着雾气的凉,吸进肺里都觉得发闷。
林越一直让【能量感知】和【生命感知】保持着被动运转,可这浓雾像是有压制能量的效果,【能量感知】的范围硬生生从平时的两百米缩到了百米左右,反馈回来的信号乱糟糟缠在一起 。
沼泽水的湿冷能量、腐烂植物散发出的腥臭瘴气、还有泥底下那些低阶异兽的生命磁场,像一堆揉乱的线,得费神分辨才能勉强理清。
【生命感知】更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只能隐约察觉到哪里有生命光团在晃,光团越亮,恶意越重,却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东西,只能靠光团的移动速度和强度大致判断危险等级。
林越走得格外小心,眼睛死死盯着脚下和前方,尽量挑那些地势稍高、枯草丛生的地方走 ,这种地方淤泥浅,不容易陷进深水区,也能避开那些藏在茂密水草里的毒虫巢穴。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落脚前会先用脚尖试探一下地面的虚实。
一边要留意沼泽里的天然陷阱,一边还要分心留意身后,未知的敌人,总让他心里发紧。
之前反杀那支 “影刃” 小队时,动静不算小,枪声和能量碰撞的波动,在这空旷的沼泽里肯定传出去不少。
他不确定 “残影” 是不是已经顺着波动锁定了他的位置,更不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猎杀者在潜伏。
在这鬼地方,任何一点大意,都可能把自己推向死路。
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走了约莫半个小时,【能量感知】的边缘突然触到了一丝不对劲。
前方偏左大概八十米的地方,有一片区域的能量流动特别滞涩,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乱哄哄的,和周围平缓的能量场格格不入。
紧接着,【生命感知】也反馈过来, 那里有几个微弱的生命光团,亮度不算高,但带着明显的攻击性,能量等级大概在 d 级上位到 c 级下位之间。
林越立刻停下脚步,弯腰钻进旁边几丛一人多高的枯草里。
枯草湿漉漉的,沾了满手的露水,凉得刺骨。
他屏住呼吸,眯着眼睛往那个方向望,可浓雾遮得严严实实,除了一片灰蒙蒙的白,什么都看不清。
从能量和生命信号来看,不像是人类,更像是某种群居的沼泽异兽。
它们盘踞的位置固定,那片能量混乱的地方,多半是个天然陷阱,或者就是它们的巢穴入口。
没必要节外生枝,林越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他现在左肩带伤,状态不算好,要是和这群异兽缠上,不仅会消耗体力,还可能引来更麻烦的角色。
随后慢慢调整方向,准备从右侧更远的地方绕过去。
可刚挪动了不到十米,左侧的浓雾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声响:
“沙沙 , 唰唰 。”
那声音又急又密,像是无数根细针在刮擦地面,还带着节肢动物特有的硬壳摩擦声,从刚才感知到异常的方向钻出来,越来越近。
被发现了,还是碰巧撞上了?
林越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身体猛地绷紧,右手腕轻轻一翻,幽蓝色的匕首已经攥在掌心,刃口贴着小臂,没发出一点声响。
他往下压了压身子,借着枯草和雾气的掩护,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肾上腺素开始往上涌。
也就几秒钟的功夫,浓雾被硬生生撞开三道影子。
是三只雾隐蝎,它们体型跟成年猎犬差不多,甲壳是深灰色的,上面沾着湿泥,几乎和雾气融成一团,八条细腿踩着淤泥,动作快得惊人。
它们的螯钳张得老大,开合间能看到泛着寒光的刃口,尾刺高高翘起,尖端闪烁着幽蓝色的光,显然沾着剧毒,复眼在浓雾里透着红光,精准地锁定了林越的位置。
这种异兽是迷雾沼泽的常客,群居性的捕食者,最擅长借着雾气伪装偷袭,尾刺里的神经毒素能让人在几分钟内失去行动力,难缠得很。
而且这三只只是先锋,林越的【能量感知】里,后方那片混乱的能量区里,更多的生命光团在躁动,窸窣声越来越密,显然整个蝎群都被惊动了,正在往这边合围。
不能恋战!
林越毫不犹豫,膝盖一沉,借着蹬地的力道猛地转身,【迅捷步伐】瞬间铺开,身影在浓雾里拉出一道淡影,朝着右侧预定的路线冲了出去。
同时,他左手指尖凝出一缕细微的电弧,屈指一弹,精准地射向冲在最前面那只雾隐蝎的复眼。
“啪!”
轻微的电击声响起,那只雾隐蝎顿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复眼被电弧击中,疼得原地打了个转,前冲的势头一下子滞住了。
可另外两只雾隐蝎没受影响,速度丝毫没减,挥舞着螯钳就扑了上来,尾刺像毒蛇似的绷直,随时准备刺出。
林越没回头,【能量感知】已经把身后的攻击轨迹清晰地映在了脑海里。他奔跑中猛地一个侧滑,左脚在淤泥里蹬出一片泥浆,身体硬生生往右侧挪了半米,刚好避开左侧雾隐蝎的螯钳夹击。同时,右手的匕首反手向后一挥。
“锵!”
金属碰撞的脆响在浓雾里炸开,匕首精准地架住了右侧雾隐蝎刺来的尾针,火星在昏暗的雾气里闪了一下就灭了。尾针上的幽蓝色毒素几乎要沾到匕首上,一股腥甜的怪味顺着风飘过来,让林越忍不住皱了皱眉。
借着格挡的反作用力,林越脚下发力,速度又提了一截,和两只雾隐蝎拉开了几米的距离。可身后和两侧的窸窣声越来越近,还有更多雾隐蝎的嘶鸣声响起来,显然它们已经追上来了,正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林越瞥了一眼脑海里的系统界面,【能量奇点】还有三分钟冷却,【时间延缓】也没好,【雷霆掌控】要是大面积释放,确实能暂时逼退蝎群,但消耗太大,而且能量波动太明显,很可能会把 “残影” 引来,得不偿失。
只能靠速度和地形摆脱。
他把【迅捷步伐】催动到了当前状态的极限,身影在浓雾里几乎变成了一道模糊的残影,专挑那些枯树密集、地势起伏大的地方钻。雾隐蝎虽然灵活,但体型比林越大,在枯树之间穿梭时,总要顾忌撞到树干,速度被硬生生拖慢了不少。
“咔嚓!”
一根横生的枯枝被林越撞断,断裂的声音在奔跑中显得格外刺耳。
但是林越毫不停留,借着树干的遮挡,猛地变向,身后立刻传来雾隐蝎撞上枯树的闷响和愤怒的嘶鸣。
林越不敢有丝毫停顿,不断变换方向,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借着浓雾和障碍物的掩护,拼命摆脱追击。
【能量感知】全力运转,提前探知前方的泥潭和陷阱,避开那些深不可测的淤泥区和隐藏在草丛里的毒刺植物。
追逐足足持续了十分钟。
林越的左肩伤口因为剧烈的奔跑和频繁的变向,疼得越来越厉害,像是有把钝刀在反复切割,愈合的地方似乎被崩裂了,一阵阵刺痛顺着胳膊往上窜。
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胸口起伏得厉害,喉咙里干得发疼,体力消耗得飞快。
好在身后的窸窣声和嘶鸣声渐渐远了,那些充满恶意的生命光团也停在了某个范围,不再往前追 ,看来这些雾隐蝎有自己的领地界限,没打算追出太远。
林越又往前狂奔了几分钟,直到彻底听不到任何异常声响,【能量感知】范围内也只剩下沼泽自然的能量流动,才敢慢慢停下脚步。
他后背重重抵在一棵巨大的枯树上,树干上裸露的根系像虬结的老筋,硌得后背生疼,却能让人稍稍稳住身形。他张着嘴大口喘气,雾气顺着喉咙往里灌,又凉又涩,胸口起伏得厉害。
汗水混着雾气浸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贴在身上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左肩的伤口处传来黏腻的湿意,抬手一摸,指尖沾到温热的血珠, 刚才剧烈奔跑时的拉扯,还是让伤口崩开了些。
林越靠在树上缓了口气,慢慢解开临时包扎的布条。
伤口边缘果然有些红肿,渗出了少许血丝,嫩肉翻卷着,看着有些狰狞。
他从背包里拿出干净的布条,蘸了点净水,小心翼翼地擦拭掉伤口周围的血污,重新包扎好,力道稍微缠紧了些,用来固定伤口。
做完这一切,他掏出一片压缩能量棒,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能量棒的味道干涩,像嚼锯末,但能快速补充体力,他靠在树上,闭上眼睛,慢慢调整呼吸,让急促的心跳平复下来。
刚才那一番遭遇,虽然短暂,却凶险得很。
要是反应慢了半拍,或者速度没跟上,一旦被蝎群合围,就算能杀出去,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到时候面对 “残影” 的追踪,就更被动了。
这迷雾沼泽,果然是步步杀机,稍微不小心就会栽跟头。
休息了五分钟,感觉体力恢复了三成,呼吸也平稳了不少,林越才再次直起身。
他掏出定位器,确认了一下方向,又看了看任务标注的能量异常区位置,调整了一下路线,继续往前赶路。
这一次,他比之前更加小心,【能量感知】和【生命感知】几乎提到了极致,不敢有丝毫松懈。
在这浓雾里,视线根本靠不住,感知能力就是他的眼睛和耳朵,稍微有点疏忽,就可能把自己送到死神手里。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数百米的浓雾深处,一道几乎与雾气融为一体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道身影佝偻着背,穿着和雾气同色的斗篷,连脸都藏在兜帽里,只能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睛,像寒潭里的碎冰。
他的气息冷得像冰,却又淡得不像话,仿佛只是雾中的一缕寒气,只有落在泥泞中那几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脚印上时,才透出一丝针尖般的锐利 ,“残影” 到了。
他的脚步轻得没有声音,枯树枝般的手指捻起一点林越留下的湿泥,放在鼻尖轻嗅,眼底掠过一丝森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