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执事这般安排,反倒让两人的心稍稍安定了几分。
周正散去惊魂刺的法门,松了一口气。
“还好,至少给了咱们一个缓冲期,不用立刻撕破脸皮,能苟一会儿是一会儿。”
翌日辰时,王携踏入清岳上院指派给他的新讲道堂,明慧阁。
阁内已有二十余名孩童盘坐,个个气息饱满,修为都在炼气三层以上,甚至有几人周身灵力隐隐波动,已触摸到了炼气四层的门槛。
他们不像启蒙院的稚子那般散漫,眉宇间或多或少带着一丝属于修行者的专注。
王携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视线却在触及一个熟悉的身影时,微微一顿。
吴雨?
她比年余前长高了些,脸蛋褪去了不少稚气,显得清秀而沉静。
她看到了王携,眼眸亮了一下,闪过一丝激动,但很快,那光芒便暗淡了下去。
只是放在膝上的小手蜷起又松开,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王携面色不变,心中却与周正同时一凛。
“吴雨?她怎么还在这里?”
周正满是错愕和不解。
“不是让吴良给她转修其他功法吗?老吴没把咱们的话当回事?”
王携的神识悄然掠过吴雨,她气息已然稳固在三层顶峰,距离四层只差临门一脚。
一股不祥的预感同时萦绕上两人心头。
当着满堂孩童,王携按下询问的冲动,他走到讲席蒲团前坐下,开始了今日的讲道。
他讲的依旧是那部功法,但他刻意避开了任何可能促进观想效率的法门,更强调水到渠成的重要性,言语间灌输着欲速则不达的理念。
台下孩童听得认真,但眼神中多少有些失望。
他们被集中到此,家族给予了更多资源,自然是期望能更快突破。
这位新来的王讲席,讲的似乎和之前的先生们并无太大不同,甚至更显保守。
一个时辰的讲道在平淡中结束。
孩童们陆续起身离去。
吴雨磨蹭着留在最后,待到阁内只剩下她与王携二人,她紧绷的肩终于垮了下来。
“先生……”
小姑娘再也压抑不住,扑到王携怀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哭声在讲道堂内显得格外清晰。
王携身体有一些僵硬。
他并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
但他能感受到怀中小姑娘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无助。
他终究还是抬起手,轻柔地落在了吴雨的发顶。
“莫哭。”
他的声音比平日放缓了许多。
“发生了何事?你父母没有为你转修功法吗?”
听到父母二字,吴雨的哭声更大了些。
“月余前,李执事派人到家里,要我回上院继续修炼。”
“爹爹和娘亲不肯,说我年纪小,想让我缓一缓…”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眼中满是害怕。
“然后…家族就来人,收走了爹爹娘亲的三间铺子。”
“还说他们违逆家族之命,是家族的罪人,把他们…抓起来,关进家族的牢里了。”
竟是如此!
吴家行事,竟狠辣至此。
为了逼一个资质不算顶尖的小女孩修炼其功法,不惜对旁系血亲下如此狠手。
“他们说…只要我早日突破到炼气四层,就放爹爹和娘亲出来……”
吴雨的声音充满了迷茫和痛苦。
“先生,不过是修炼一部功法而已,为什么要抓走我爹娘?”
“小雨不懂…真的不懂……”
王携心中寒意弥漫,他轻轻拍了拍吴雨的后背。
“此事不怪你,亦非你父母之过。”
他斟酌着语句,安抚道。
“既是吴家内部事务,他们应不至于残害你父母性命。”
“你且记住我的话,尽量压制境界,莫要轻易突破至四层。”
吴雨仰着小脸,泪珠还在滚落。
“可是…我爹娘他们……”
“他们暂时应无性命之忧。”
“吴家既以他们为质,逼你修炼,在你未达成要求前,反而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唯有稳住,拖延时间,方能寻得转机。”
或许是对先生毫无理由的信任,吴雨眼中的慌乱渐渐平息了一些。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小雨听先生的。”
安抚好吴雨,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明慧阁,王携静坐原地,面色沉凝如水。
“妈的!吴家这帮杂碎!”
周正在识海里破口大骂。
“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出来了。”
王携微微一叹,回道。
“眼下愤怒无益,当务之急,仍是提升实力。”
修炼之路,道阻且长。
但在迫在眉睫的危机下,每一分实力的提升,都意味着多一分破局的希望。
转眼便过了半年有余。
这半年间,李执事对各讲席麾下孩童的修炼进度盯得极紧,几乎每隔十天半月便要亲自巡查一次。
他也数次来到王携的明慧阁,神识扫过堂下弟子,见虽无一人立刻突破至炼气四层,但所有孩童修炼按部就班,灵力积累也在稳步提升。
不像他之前处置的几个无能讲席手下,尽出些灵力虚浮的岔子。
“哼,虽无急功,倒也未懈怠,总算比那些废物强些。”
李执事每次巡查,虽未得到最想要的结果,但见局面尚在控制之中,便也勉强按捺住焦躁,只是眼神中的催促与警告一次比一次凌厉。
然而,拖延终有尽头。
这一日,李执事再次踏入明慧阁,脸色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阴沉。
他目光如电,扫过台下众童,在那几个气息已臻三层圆满的孩童身上停留许久。
半年来,这些孩童明明灵力积累早已足够,却偏偏卡在那临门一脚。
他看向讲席上面无表情的王携。
“整整半年了!老夫给你时间,给你资源,你就是这般回报于我的?”
他一步踏前,身形出现在王携面前。
“下月初,若是你麾下这几个孩童仍无法突破,休怪老夫不讲相识数年的情谊!”
他身体微微前倾,凑近王携,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届时,老夫便亲手抽了你的魂。”
“让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携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冷芒:“晚辈……尽力。”
“哼!”
李执事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