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正好,漫山桃花开得如火如荼,粉白的花瓣层层叠叠,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像下了场温柔的花雨。十叶提着竹篮钻进桃林,指尖刚触到一朵饱满的桃花,便忍不住哼起了调子——那是她当年在皇宫里跟着乐师学的曲子,旋律轻快得像林间跳跃的小鹿,混着鸟鸣与风声,在桃林里轻轻荡开。
她今日心情格外好,也没想着好好走路,干脆提着裙摆踮着脚“飞”起来——不是柳清风那样踏云而行的仙法,只是借着轻功在桃枝间穿梭,裙摆扫过枝头,惊得一片花瓣纷飞。她伸手够到最高处那枝开得最艳的桃花,笑着折下来放进篮里,又转身去够另一簇缀满花苞的枝桠,身影在粉白的花海里忽隐忽现,像只快活的蝴蝶。
不知不觉间,竹篮里的桃花已经堆得冒了尖,粉的、浅白的,凑在一起满是春日的甜香。十叶拎着篮子在空中转了个圈,看着满篮的花满意地弯起眼,这才轻轻落地,脚步轻快地朝茅屋走去。
屋前的石阶上,柳清风正坐在琴案边,指尖虽没碰琴弦,目光却一直追着桃林里的身影。他看着十叶哼着歌在花树间穿梭,看着她为了一朵花踮起脚尖,看着她抱着满篮桃花笑眼弯弯地回来,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一抹温柔的弧度。阳光落在他青衫上,映得他眉眼间的漫不经心都化了软意——比起一年前初见时的好奇与关照,如今这份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藏不住的暖意,像春日融雪,像桃花酿蜜,浓得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十叶推门进来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桃花:“师父,你看这桃花开得多好!插在屋里,连风都是香的!”说着便转身去找花瓶,全然没注意到柳清风望着她背影时,眼底那份比窗外桃花更盛的温柔爱意。
春风拂过茅屋前的桃林,花瓣簌簌落在石阶上,柳清风望着满院粉白,忽然转头看向正蹲在地上捡花瓣的十叶,声音轻得像被风裹着:“十叶,你怕吗?”
十叶手里正捏着片完整的桃花瓣,闻言立刻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亮闪闪的,脸上满是没心没肺的笑意:“师父,您指的是什么呀?有您在身边,不管是打雷还是天黑,我什么都不怕!”她说着,还把手里的花瓣递到柳清风面前,“您看这花瓣多好看,哪有什么好怕的?”
柳清风的目光落在她递来的花瓣上,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柔软的粉色,语气却沉了几分,像藏着化不开的云:“我是说,你怕不怕这桃花落了,从此再也见不到这般满院桃花的模样?”
十叶愣了一下,随即“噗嗤”笑出声,把花瓣收回来夹进自己的小布包里,满不在乎地晃了晃头:“师父说的哪里话!桃花落了才好呢,落了就会结桃子呀!到时候我天天去桃林里看着,等结出大大的仙桃,第一个摘给师父吃,让师父尝尝比蜜还甜的果子!”她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个大大的圆,仿佛已经看到了满树沉甸甸的桃子。
柳清风看着她满眼都是“吃”的模样,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呀,满脑子就想着吃。”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发顶,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暖得发涩。
十叶被揉得晃了晃脑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仰起脸看向柳清风,眼神里带着点疑惑,却又藏着几分刻意忽略的清明:“对了师父,我们来这里有些日子了吧?按理说桃花早就该谢了,可这山谷的花,怎么一直开得这么好,从来不见落呢?”
她其实早就知道答案——这片永远不落的桃花,这永远温暖的春风,不过是师父用仙法为她织的幻象结界。她更清楚,结界之外的现实有多残酷,有她不愿面对的纷争,有她想逃开的过往。可她偏偏不想戳破这层温柔的假象,只想赖在这满院桃花里,赖在师父身边——只有在这里,她不用想修道人拯救天下的责任,不用害怕未知的危险,只用做个能惦记着吃桃子的小姑娘,能安安稳稳地和师父待在一起,没有旁人打扰,这样就够了。
柳清风看着她眼底那点故作不知的狡黠,心里的涩意又浓了几分,却只是伸手拂去落在她肩头的花瓣,声音放得更柔:“许是这山里的水土好,桃花舍不得落吧。你若喜欢,它便一直开着。”
二人正低声说着话,檐角的风铃还在轻轻晃荡,忽听得院外传来“笃笃笃”的叩门声,节奏急而不乱,打破了谷中一贯的宁静。两人皆是一愣——桃花谷地处偏僻,鲜少有人造访,这时候会是谁?
十叶最先反应过来,脚步轻快地奔到院门边,手刚搭上门栓,又忍不住顿了顿,隔着木门轻声问了句“哪位”,却没等来回应。她心下疑惑,缓缓拉开门闩,将木门往外一推,目光刚触到院外的景象,便猛地怔住,随即倒抽一口凉气,惊得往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