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城市上空，连霓虹都像是被揉碎后勉强透出的微光。
就在这样静得能听见风声掠过树梢的夜晚，顾浔野到了通往停机坪的通道。
顾老爷子的安排向来雷厉风行，私人飞机的舷梯早已放下，机身在夜色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引擎低低的轰鸣声，是这深夜里唯一的躁动。
起初顾老爷子给他订的是普通机票，他却临时改了主意，私人飞机的舷梯缓缓放下时，他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普通航班的航线太固定，身份信息一查就能查到行踪。
顾浔野低声自语，眼神沉了沉“万一被人盯上，追过来就麻烦了。”
他清楚秦望和费振的本事，那两人聪明，一旦发现他人没了，怕是会立刻顺着航班信息追过来。
与其冒这个险，不如彻底切断所有线索，坐私人飞机，没有公开的行程记录，再把手机卡处理掉，就能像凭空隐身一样，让国内那些人找不到半点踪迹。
没有冗长的告别，也不用繁琐的候机流程，踏上舷梯的那一刻，顾浔野抬头望了眼被云层遮蔽的月亮，随即转身，舱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这趟旅程，目的地，法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坐上飞机他靠在座椅上，望着外面的漆黑一片，只有把后路堵死，这趟出国的行程才算真的安全。
另一边，医院的走廊还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秦彦明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他心里揣着事，脚步没停，径直冲向那间熟悉的VIp病房，可才到门口，脚步就猛地顿住。
守在门外的保镖不见了踪影。
秦彦明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推开虚掩的病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攥紧了拳：床上的床单被叠得方方正正，床头柜上空空如也，原本放在这儿的水杯、衣物，全都没了踪迹。
整个病房像被彻底清空，只剩下空气里残留的一点清冷。
“人呢？”秦彦明转头就冲跟来的管家低吼，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慌。
管家赶紧探头往病房里瞅了眼，随即低下头，语气发虚：“不清楚啊少爷，我这就去帮您问！”
秦彦明刚要让他快去，走廊那头走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管家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拦住人，语气急切：“你好，你知道这个病房里的病人去哪了吗？”
医生停下脚步，抬眼扫了眼病房门牌号，想了想才开口，语气平淡：“哦，这里面那位顾少爷啊，他早上醒了之后闹着要回家，顾老爷子直接带他离开了。”
“他醒了？”秦彦明猛地上前一步，眼神紧紧盯着医生，声音都有些发颤。
“对，醒了说自己还要考试，一大早就走了。”医生扶了扶眼镜，语气依旧冷静。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听到“醒了”“早就离开”，秦彦明紧绷的肩膀骤然垮下来，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地。
他最怕的，是顾浔野的情况恶化。
稍定了定神，他又赶紧追问：“那他身上还有其他伤吗？严不严重？”
“不用担心，先生。”医生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只是轻微脑震荡，醒了之后就执意要出院，顾老爷子说，会在家里给他安排私人医生跟进，后续护理没问题的。”
秦彦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他掏出手机，指尖有些发颤地找到顾浔野的号码，按下拨通键，可听筒里只传来一阵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手机从耳边滑落少许，秦彦明望着空荡荡的病房门，眉头又慢慢皱了起来。
私人飞机的舱内静得很，只有舷窗外偶尔掠过的云层影子，顾浔野坐在宽大的座椅上，指尖捏着那张小小的手机卡，看了两秒，径直将它扔进了面前盛着温水的玻璃杯里。
卡片沉底，泛起细小的涟漪，很快就没了动静。
“宿主，谁都不说吗？”脑海里传来101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
顾浔野往后靠了靠，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没什么温度的笑：“有什么好说的？”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在自语，“我走了，估计那几个人高兴坏了吧，尤其是顾坤和顾墨，怕是巴不得我永远别回去。”
至于秦彦明，他的语气又淡了几分，听不出情绪：“他现在和顾墨的关系估计闹僵了，以后秦彦明要忙着事业了，只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男主还能记得我。”
舱内恢复了寂静，只有飞机引擎的低鸣在持续，
顾浔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忽然在脑海中开口：“女主现在怎么样了？”
101的声音立刻响起，透着几分安抚：“宿主放心，女主也会前往法国，并且和你去同一个地方，只是抵达的时间不同，但按照轨迹，你们早晚会遇到。”
“早晚遇到不行。”顾浔野打断它，眼神沉了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不能等，必须想办法，设计一场早点的相遇。”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既然目的地相同，那相遇的时机，就该由他来掌控。
而当他坐上这架飞机的时候，心里清晰地意识到，小说剧情，已经正式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女主会抵达法国，落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救下男三。
那是偶像剧里最老套的相遇戏码，女主出于本能伸出援手，却不知这一救，竟让偏执疯狂的男三就此缠上了她，将那份感激扭曲成了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可女主自始至终，对他只有朋友之谊，从无半分男女之情。
在国外的日子，女主从不会沉溺于儿女情长。
她会凭着自己的能力，在异国他乡闯下一片天，扎扎实实搞出自己的事业。
等功成名就时，便是她带着一身锋芒回国，开启真正大女主路线的时刻。
而那时候，她会与男主相遇，两人一眼定情，恰似蝴蝶扇动翅膀引发的效应，宿命般纠缠在一起。
同时，也会重新联系上男二，那个从年少时就将她视作白月光、默默暗恋多年的人。
这几条感情线与事业线交织，早已在剧情里埋下伏笔，只等着人物依次登场，将故事推向高潮。
顾浔野靠在座椅上，指尖轻轻搭在膝头，心里把接下来的计划捋得明明白白。
他要做的，说简单也简单，先一步步靠近女主，从陌生到熟悉，成为她能信任的朋友。
然后，借着自己对剧情的了解，帮她避开那些不必要的弯路，把原本需要三年的国外旅程“快进”。
若是顺利，或许两年就能完成；再努努力，说不定一年就够了。
他就像个拿着进度条的推手，专管让剧情加速往前跑。
回国后等女主的事业步入正轨，他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女主和男主赶紧凑到一起。
偶像剧里的一见钟情最是水到渠成，他只需要当个顺水推舟的“媒婆”，搭个桥牵个线就行。
接下来，自然是两人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谈一场像样的恋爱，然后步入婚姻。
“到时候，安安稳稳喝上他们的喜酒，再吃块喜糖，美滋滋~。”顾浔野在心里这么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等这一切结束，他就能早点离开这个世界。
但完成了男女主的剧情，同时也不能忘了另一件重要的事，顾浔野望着舷窗外暗沉的天色，眼神冷得像结了冰。
“等三年后回来，顾坤这笔账，该清了。”
顾浔野脑海里响起101的声音：“宿主，以你的本事，明明可以早点对顾坤和顾墨动手，为什么让他们安稳这么久，不像你一开始的做事风格。”
101可没忘记顾浔野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大开杀戒。
而且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它大概能猜到宿主不动顾墨有隐情，可迟迟不对顾坤下手，始终让它摸不透。
顾浔野抬眼望向窗外，眼神冷了几分，反问：“101，你觉得，让一个人真正痛苦的，会是死亡吗？”没等系统回答，他便自己接了话，声音里带着一丝彻骨的凉意，“死亡太轻松了，闭眼就什么都结束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没温度的笑：“我要让顾坤活着，亲眼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一点点失去，地位、财富、身边人的信任，最后连最亲近的人都可能背叛他，只有这样钻心刻骨的滋味，才能算是真正的惩罚。”
脑海里的101沉默了片刻，像是终于明白了这份“迟滞”背后，藏着比直接动手更狠的算计。
思绪慢慢飘远，飞机引擎的低鸣像温和的摇篮曲。
顾浔野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平稳。
——
一天一夜。
法国的阳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透过舷窗落在顾浔野身上时，飞机刚平稳滑入停机坪。
舱门打开，早等候在旁的侍从立刻上前，熟练地接过他随身的行李，动作恭敬又利落。
一路驱车，车子最终停在一栋自带庭院的私人别墅前，白墙绿植，泳池泛着粼粼波光，显然是早就布置妥当的模样。
vesinet巴黎近郊的高端居住区，位于法兰西堡（Le Vesinet），距离巴黎市中心约15分钟车程。
顾浔野望着眼前的房子，心里暗叹：这顾老爷子是真疼他，这财大气粗的架势，把他在国外的落脚点安排得无可挑剔。
#
与此同时，顾家祖宅的餐厅里，饭菜已经摆上桌。
顾墨目光扫过空着的座位，忍不住开口问：“爷爷，顾浔野去哪了？”
顾老爷子放下茶杯，语气平淡：“走了。”
“走了？去哪了？”顾墨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
正说着，管家拿着平板走进来，脸色带着几分诧异：“董事长，有人透露出了二少爷他们这次考试的市第一。”他顿了顿，看向顾墨，“而且还有件怪事，他们说这次市第一，是…是二少爷。”
“什么？”顾坤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满脸难以置信。
不光是他，连顾老爷子都挑了下眉，谁都知道顾浔野往日里对学业不甚上心，如今突然拿下全市第一，着实让人意外。
顾坤愣了半天，才喃喃道：“他……他怎么可能！”
顾老爷子接过管家递来的平板，指尖滑动，点开了校园网的页面。
屏幕上，关于“市第一”的讨论早已炸开了锅，密密麻麻的评论挤在屏幕里，大多带着质疑。
“市第一是顾浔野？真的假的？别是造谣吧？”
“成绩还没正式公布呢，谁在这儿瞎传？”
“我赌五毛，肯定是有人哗众取宠，顾浔野平时那成绩，怎么可能拿第一？”
翻了几页，一条回复格外显眼，发帖人像是急着自证，语气笃定：“是真的！我亲耳听到的！老师说他全部满分！而且那些老师还和高年级主任包括校长都去参观他的试卷了！错不了！”
可底下的质疑声依旧没停，有人调侃“是不是出现幻听？”，有人说“等正式成绩出来再打脸”。
顾老爷子看着这些评论，嘴角微微动了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小子，总能悄无声息地搞出点动静来。
他望着窗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这小子身上，总藏着些让他猜不透的秘密，不管是突然考了全市第一，还是这么着急出国，似乎他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倒也不算意外。
“你说谁是全市第一？”顾墨没等老爷子开口，率先追问，语气里满是不敢相信，仿佛听错了一般。
管家又重复了一遍：“是二少爷。”
顾坤也猛地抬起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管家，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你是不是搞错了？怎么可能是顾浔野那个……”后面的话没说完，他猛地闭了嘴，只留下一脸的难以置信，显然也觉得这结果荒唐得离谱。
“或许可能真的是二少爷。”管家站在一旁，语气肯定地补充道。
顾老爷子放下茶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行了，知道了。这全市第一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已经把他送出国了，今天就是来跟你们说一声。”
这话一出，顾坤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直愣愣地盯着顾老爷子，脸上的难以置信还没褪去，又添了几分藏不住的兴奋，连声音都拔高了些：“爸，你把小野送出国了？”
他这话里的雀跃，连站在一旁的管家都听得明明白白，那哪里是惊讶，分明是透着股“终于少了个麻烦”的高兴劲儿。
“对。”顾老爷子放下餐巾，语气听着硬邦邦的，像是带着几分不耐，“他不成器，留着也是惹麻烦，我就把他送出去了，让他自己在国外好好待着，磨磨性子。”
这话听着够狠，像是真对这个孙子彻底失望，要把人扔在国外不管不顾。
可若真是嫌弃，怎会提前把私人别墅、侍从安排得妥妥帖帖？
那看似冷淡的语气里，藏着的分明是不愿在外人面前显露的溺爱，不过是借着“狠话”，给顾浔野铺一条安稳的路罢了。
顾坤听了，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只忙着附和：“爸说得是，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全然没察觉老爷子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护犊的锐利。
顾墨皱着眉，看向顾老爷子的眼神里满是疑惑，语气带着几分不赞同：“爷爷，他年纪那么小，性子又张扬跳脱，你把他一个人送出国，他在那边怎么照顾自己？而且他要是真的市第一，完全没必要去国外发展。”
顾老爷子端着茶杯，慢悠悠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波澜：“这些不用你们操心，我都安排好了。”
“何况你都说他性格张扬跳脱，他会在乎这个市第一？”
他算是看清了，顾浔野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你把他送去哪了？地方远不远？”顾墨追问，眼神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这话让顾老爷子抬眼扫了他一下，眸底掠过一丝讶异。
以往顾墨对顾浔野的事向来不上心，从不会追问这些细节，今天倒是反常。
但他没打算松口，只淡淡道：“一个浪漫风景又美的地方，具体哪不用管，地方不算远，让他在那待个几年，早晚会回来的。”
话说到这份上，明显是不愿再多提。
顾墨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追问，只是心里那点莫名的不安，却没散去。
——
一周后。
法国的下午四点。
阳光透过别墅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顾浔野靠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里捏着一杯冰饮，看着远处草坪上跳跃的光斑，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没人认识他的地方，果然格外自在。
空气里飘着草木的清香，连风都带着温柔的暖意，不用再琢磨那些勾心斗角，不用提防谁的算计，整个人都松快下来。
他眯着眼，慢悠悠晃着杯子，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等以后老了，就得找个这样的地方养老。
要是能遇上合心意的人，谈一场安安稳稳的恋爱，老了身边有个伴儿，陪着看日出日落，想想都觉得惬意。
顾浔野这时突然想起来，便从口袋里掏出那部新手机。
机身看着和普通手机没两样，内里却被他彻底改装过，只能主动向外拨打电话，外界的号码一概打不进来，更别提追踪通讯记录和实时位置，堪称一部“单向安全线”。
他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瞥了眼右上角的时间：下午4点。
心里刚冒出给顾老爷子打个电话的念头，随即又想起时差，国内这会儿该是凌晨1点多了。
这时候估计老头子早该睡了，顾浔野轻笑一声，指尖按灭屏幕，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
他靠回椅背上，干脆闭上眼，享受这片刻不用惦记琐事的清净。
而此刻国内。
顾浔野那边确实是清净了，顾老爷子这边可就不太清净了。
顾家祖宅的书房里，顾老爷子捏着手机，眉头紧皱。
屏幕上刚挂了傅家的电话，另一个号码又紧跟着跳了出来，铃声吵得人耳根发紧，他索性直接关机了。
可还没等喘口气，管家又敲门进来，脸色为难：“董事长，秦家的人已经到门口了，说要亲自见您，想问问二少爷在哪里。”
“让他哪来的滚哪去。”他沉声道，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火气，“现在都几点了？想熬死我这个老头子啊？”
听到这话管家连忙应了声“是”，转身快步往外走，生怕迟了一步，老爷子的火气还要更盛。
顾老爷子揉了揉眉心，眼底满是无奈。
自从顾浔野走后，傅家、费家、还有两个秦家，一个个轮番打电话、上门，要么是来要人，要么是追问顾浔野的去向，把这顾家搅得像个菜市场。
而且考试成绩几天前也正式公布了出来。
顾浔野以满分成绩拿下全市第一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大街小巷。
这几天，不光是顾家门口，连顾家旗下公司的前台都挤满了人。
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们守在门口，一见有人进出就立刻围上去，话筒递得飞快：“请问顾浔野同学这次考了全市第一，是有什么特别的学习方法吗？”“能方便透露一下顾同学现在在哪吗？我们想做个专访。”
管家和属下忙着拦人，额角沁出薄汗，管家私下跟顾老爷子苦笑：“董事长，这阵仗实在挡不住，连隔壁街区的报社都派人来了，说想给二少爷做个‘一夜之间逆袭学霸的专访’。”
顾老爷子坐在书房里，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喧闹声，拿起桌上的成绩排名表，目光落在“顾浔野”三个字后面的分数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臭小子，走就走了，还甩给我一堆烂摊子。”顾老爷子对着空气低声吐槽，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却又透着无奈。
但眼下只希望这波风波能早点过去，不然他这把老骨头，真要被这孙子折腾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