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凡纳市区东部的港口街旁,一栋红砖小楼静静立在晨光里。外墙爬满了翠绿的藤蔓,叶片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二楼和三楼的阳台挂着浅灰色帆布帘,风一吹就轻轻晃动,是艾伦提前让人安装的,怕南方的烈日晒坏房间里的东西。门口台阶两侧摆着两盆三角梅,玫红色的花瓣开得热烈,花苗是伊丽莎白从庄园带来的,昨天刚栽进陶盆,连泥土都还是湿润的,却已迫不及待地绽放,为这临时的住处添了几分家的暖意。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楼大厅的深色木地板泛着温润的光,是常年擦拭留下的质感。墙角立着一个旧木柜,柜门上刻着埃弗里家族的红色火漆印,柜身有些地方掉了漆,却透着岁月的踏实——这是从庄园搬来的老物件,里面整齐叠着伊丽莎白的刺绣桌布,蓝底白花的图案,是她年轻时亲手绣的。木质楼梯的扶手被磨得光滑,台阶边缘贴着浅棕色布条,是艾伦特意让人贴的,怕约翰上下楼时滑倒。二楼走廊的木板墙上,用图钉固定着几张模块化建筑草图,是艾伦昨晚熬夜画的,纸上还沾着铅笔屑,边角被风吹得微微卷起,透着一股忙碌的生机。
伊丽莎白正在二楼的主卧整理行李。床上摊着一床浅蓝色被褥,上面绣着白色雏菊,针脚细密,是她结婚时的嫁妆,跟着她搬了无数次家,却依旧干净柔软。她将叠好的灰色外套放进衣柜,衣柜抽屉里垫着米白色软布,是从庄园带来的旧布料,剪得整整齐齐,防止衣物被抽屉边缘磨坏。床头柜上摆着个巴掌大的木雕,是个迷你棉花包,刻得憨态可掬——这是汤姆的儿子小汤姆送的,说“让夫人带着,想庄园了就看看”,伊丽莎白每隔一会儿就会摸一下,指尖划过木雕的纹路,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轻点放,那是艾伦的设计图,别弄皱了。”她听到走廊里传来仆人的脚步声,连忙探出头叮嘱,声音里带着几分细致的紧张。仆人身后跟着两个黑奴,正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张绘图桌,要放进二楼的办公区,听到叮嘱后立刻放慢脚步,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一楼的临时书房里,约翰正坐在木桌前,眉头微微皱着。桌上摊着一本厚厚的棉花贸易账本,内页用红笔清晰标注着“已售640包,收入4800美元”“剩余160包,成本10美元\/包”,他手里握着一支旧钢笔,笔杆上有明显的磨损痕迹,是老埃弗里传下来的,笔尖还蘸着墨水,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的指尖在“剩余160包”的字样上反复划过,指甲都快把纸页戳出印子——昨天联系了三个萨凡纳的商人,连平时关系最好的粮商福特都摇着头说“不敢收”,说是战争临近,仓库都堆了粮食和药品,谁也不敢囤着棉花占地方,就算把价格压到7折,也没人愿意接。
“唉。”约翰轻轻叹了口气,把钢笔放在账本上,目光落在窗外的三角梅上,心里满是焦虑——这160包长绒棉是今年最好的一批,要是烂在手里,不仅是钱的损失,更是对家族生意的打击。
三楼的阳台上,艾伦正拿着望远镜,望向楼下的萨凡纳港口。镜片里,几艘联盟军的军船停在码头,黑色的炮管对着海面,士兵们扛着炮弹往来穿梭,脚步匆匆;远处的民用码头却冷冷清清,只有一艘货船正在卸货,工人戴着草帽,动作慢悠悠的,显然也没什么干劲。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过来,掀动他的灰色外套衣角,他放下望远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小楼平面图,上面用红笔把三层楼划分得清清楚楚:“三楼居住层”“二楼办公层”“一楼仓库层”,每个区域旁边还写着备注,比如“主卧带阳台,父母住”“仓库垫木板防潮”。
他的指尖在“仓库层”的位置停顿了一下,想着剩余的棉花和粮食要怎么放才安全,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铅笔,在“仓库门口”的位置画了个小圈,标注“设岗哨,白天护卫看守”。
“父亲,母亲,你们来一下,咱们商量下小楼的安排。”艾伦把平面图折好,快步走下楼,声音清亮,打破了书房的沉寂。
约翰和伊丽莎白很快走到大厅,围着木桌站定。艾伦把平面图铺开,指着上面的分区,细细解释:“三楼是居住层,主卧带阳台,阳光好,父母住;我住隔壁的次卧,小一点但安静,方便画图。二楼改办公层,靠窗放绘图桌,我平时画模块化设计图用;角落摆个文件柜,放账本和合同,再装个插销,晚上锁好。一楼西侧的房间当仓库,放粮食、药品和剩下的棉花,门口装两道木锁,地面垫上木板,防止棉花受潮,再放几袋石灰吸潮。”
“仓库垫木板这个主意好,”约翰立刻点头,手指在“仓库层”的位置敲了敲,“萨凡纳靠海,空气潮,棉花吸了潮气容易发霉,得多放几袋石灰,我明天让乔去买。”
伊丽莎白也补充道:“办公层的窗户要装插销,晚上关好,别让海风把图纸吹乱,我一会儿让仆人找几块木板,把窗户缝也挡一下。”
“还有安全的事,”艾伦继续说,“我提前租了隔壁的小院,带围墙,乔带5个护卫住在那里,门口设岗哨,晚上轮班巡逻;莉莉安的情报队住小院的偏房,方便随时汇报消息。这样咱们住得安心,办公也不受打扰。”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原本空落落的小楼,仿佛瞬间就有了生活的轮廓。约翰看着艾伦条理清晰的安排,心里的焦虑也消散了几分,只觉得儿子比自己想象中更有担当。
就在这时,约翰突然想起了棉花的事,他拿起桌上的账本,推到艾伦面前:“对了,剩余的160包棉花,我联系了三个商人,都不愿意收,说是战争来了没人敢囤,就算7折也没人要,这可怎么办?”
艾伦拿起账本,翻到棉花库存那一页,看着上面的数字,沉默了片刻。海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三角梅的香气,却没吹散房间里的凝重。伊丽莎白也凑过来看,眉头轻轻皱起:“总不能让棉花烂在仓库里吧?那可是咱们辛苦种出来的。”
艾伦突然抬起头,眼神亮了起来:“不如捐给萨凡纳医院。”
“捐了?”约翰和伊丽莎白都愣住了,异口同声地问。
“对,捐了。”艾伦点点头,解释道,“我昨天听莉莉安说,医院最近收治了很多伤员,绷带不够用,棉花是做绷带的好材料。咱们把棉花捐过去,既能解决滞销的问题,还能让政府欠咱们一个人情。而且医院的院长是约翰森官员的老朋友,通过他能拉近和约翰森的关系,后续咱们争取战争期间的商业保护,也能更顺利。”
约翰琢磨了一下,觉得有道理:“这主意不错,比烂在手里强,还能落个好名声。”
伊丽莎白也松了口气:“是啊,能帮到伤员也是好事,汤姆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同意的。”
艾伦立刻让仆人找来纸笔,他坐在桌前,快速写起了捐赠信。信上写着“埃弗里庄园自愿捐赠长绒棉160包,用于伤员绷带制作,愿为萨凡纳的医疗事业尽绵薄之力”,字迹工整,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盖上了埃弗里家族的火漆印。
“乔,你现在就把信送到萨凡纳医院,找院长亲自交接,”艾伦把信递给刚进门的乔,叮嘱道,“态度诚恳点,跟院长说,要是有需要,后续我们还能提供些粮食支援。记得提一句,我们是约翰森官员的朋友,让他方便的时候跟约翰森提一下这事。”
乔接过信,郑重地点头:“放心吧少爷,我现在就去。”说完,他快步出门,腰间的砍刀鞘在阳光下闪了一下,显得格外利落。
解决了棉花的事,艾伦又想起了商业保护的问题。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两罐蜂蜜——这是伊丽莎白去年秋天在庄园酿的,用的是庄园里的槐花,味道醇厚,是萨凡纳少见的特产,罐口用蜡封着,还贴着纸条,写着“埃弗里庄园自制”。旁边还放着一张折叠的萨凡纳港口地图,是艾伦提前画的,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几个适合建仓库的位置,还写了简单的布局建议。
“这是给约翰森官员的礼物,”艾伦对父母说,“明天我去拜访他,一方面感谢他之前在鳄鱼帮事件中帮忙,另一方面争取战争期间的商业保护——比如让咱们的物资运输不受盘查,临时仓库不被征用。”
约翰看着木盒里的蜂蜜,笑着点头:“约翰森就喜欢吃甜食,这蜂蜜比送钱更显心意,他肯定喜欢。你画的地图也有用,他一直想优化港口的仓库布局,你这地图正好说到他心坎里。”
伊丽莎白也高兴地说:“我再烤一篮蔓越莓饼干,你明天带上,显得更亲切。约翰森的夫人也喜欢吃点心,说不定能帮上忙。”
艾伦笑着应下,把蜂蜜和地图放回木盒,仔细收好。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木盒上,火漆印泛着红光,像是在预示着顺利。
傍晚时分,一楼的厨房里飘出了浓郁的香气。伊丽莎白站在铁炉前,正在烤苹果派。铁炉里燃着木柴,火光跳动,映得她的脸颊暖暖的。她手里拿着小刀,把从庄园带来的青苹果切成小块,苹果酸甜适中,是烤派的最好选择。她把苹果块放进碗里,拌上红糖和肉桂粉,香气瞬间弥漫开来。然后她把苹果馅铺在酥皮上,再盖上一层酥皮,用叉子把边缘压出整齐的花纹,最后在表面刷上一层蛋液,放进烤箱里。
“滋滋——”苹果在烤箱里发出轻微的声响,甜味混合着肉桂的香气,很快就飘满了整个小楼。约翰和艾伦坐在大厅的木桌旁,闻着香味,都忍不住看向厨房的方向。
没过多久,伊丽莎白端着烤好的苹果派走出来。派皮烤得金黄酥脆,上面撒着一层薄薄的糖粉,冒着热气,还没靠近就能闻到浓郁的香气。她把派放在木桌上,拿出三个陶瓷盘,分给约翰和艾伦:“快尝尝,看看有没有烤糊。”
约翰拿起叉子,叉了一块放进嘴里,酥皮在嘴里化开,苹果的酸甜和肉桂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好吃得眯起了眼睛:“好吃!比萨凡纳餐厅的还香,还是我妻子的手艺最好。”
伊丽莎白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就你会说,慢点吃,别烫着。”
艾伦也尝了一块,甜味在口中散开,冲淡了连日来的疲惫和焦虑。他看着父母脸上的笑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虽然是临时的家,却因为有家人在,变得格外温暖。
饭后,艾伦坐在三楼的阳台藤椅上,看着楼下的路灯亮起。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石板路,偶尔有行人经过,脚步匆匆,却也带着几分生活的烟火气。伊丽莎白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牛奶:“明天去拜访约翰森,要不要让乔跟着你?路上不安全。”
艾伦接过牛奶,摇了摇头:“不用,约翰森是个务实的人,我带着礼物和诚意去,就能谈拢。而且乔还要守着小院,不能离开。”他顿了顿,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补充道,“放心吧母亲,我们在萨凡纳有住处、有物资,还有福特他们这些支持我们的商人,就算战争打起来,也能安稳度过。”
约翰也走了过来,拍了拍艾伦的肩膀:“你做得很好,比我年轻时沉稳多了。埃弗里家有你,是福气。”
艾伦看着父母的笑容,抬头望向港口的方向。月光洒在海面上,泛着银色的光,远处的军船安静地停在码头,却没了白天的压迫感。他握紧手中的牛奶杯,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守住这个临时的家,保护好父母,等战争结束,就带着家人回庄园,重建一个更好的埃弗里庄园,让所有人都能在这里安稳生活。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三角梅的香气,小楼里的灯光温暖明亮,像是在这片战争阴云下,为他们撑起了一个安稳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