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珺朗声笑道:咱们家不差这点银子。两万未免小气,不如给五万,省得西府那些人说三道四。
珺母点头道:就依你,免得落人口实。
荣国府荣庆堂内,贾母正与王夫人商议建园事宜。鸳鸯禀道:老太太,东府珺二爷跟前的香菱来了。
贾母会意,笑道:叫她进来。
香菱跪地行礼:我们二爷说娘娘省亲是大事,东府也该尽心意,特命奴婢来献礼。说着呈上锦匣。
贾母打量衣着华贵的香菱,笑道:你这丫头有福气,好生伺候你二爷,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打开锦匣见是五万两银票,贾母颇为满意。待香菱退下,王夫人撇嘴道:珺哥儿忒小气,谁不知他日进斗金。
贾母瞥她一眼:那是他的本事。若给十万两,你们身为父母又该拿多少?
王夫人闻言一愣,她确实未曾想到这点,只顾着盘算如何让贾珺多出银钱。
贾母见王夫人沉默,便将锦盒递给她道:把这些银子交给政儿,让他尽快开工,别耽误了娘娘省亲的大事。
贾政收到王夫人送来的五十五万两,立即召集众门客商议建园之事。众人议论良久却无计可施。这时卜固修捋须笑道:政公,我倒是知道一人,或许能解此困局!
贾政急忙问道:不知先生说的是何方高人?
卜固修从容道:此人名叫山子野,本是官宦子弟,因不善经营导致家业败落,唯独对园林建造颇有心得。政公不妨请他来商议。
贾政立刻差人去请。山子野爽快应允,随贾政在荣国府周边查看地势。他指着宁国府的荟芳园道:若将此园并入省亲别院,工程便事半功倍。
此举涉及宁国府产业,贾政不敢擅自作主,只得请示贾母。王夫人倒是赞同,毕竟能节省一大笔购地费用。
贾母虽觉难以启齿,还是找来贾珺商议。贾珺表面痛快答应,心里却冷笑连连。贾母见他如此爽快,连连称赞他懂事。
待方案敲定,贾政急忙请山子野着手设计。根据规划,工程需耗银一百五十万两。贾政对图纸十分满意,可眼下仅有五十五万两,只得再找王夫人商量。
王夫人又来荣庆堂见贾母。贾母早知来意,问道:你打算如何筹措这笔银两?
府中盛传金玉良缘,贾母心知是王夫人的谋划。此刻正好借此施压——既然要用林家的银子,难道还能不认这个媳妇?
王夫人小心翼翼地提议:听说林家存在老太太这里的八十万两,不如先挪用修园。待府里宽裕时再补上,您看如何?
贾母正色道:那是玉儿的嫁妆。不过她与宝玉早晚要成亲,你要用便用吧。但有一点,日后绝不可亏待玉儿!
王夫人满心只想着银子,哪还顾得上日后之事,当即应承下来,心想先解燃眉之急再说。
贾母吩咐鸳鸯将那箱银票递给王氏,王氏默默收下便转身离开。老太太欣慰地回到内室,殊不知这位二太太心里压根没打算让黛玉进王家门。
绕过影壁墙,王氏没回自己的院子,却径直往潇湘馆去了。她心里盘算着:那林家丫头手里的银子,此时不要更待何时?
暖阁里,黛玉正倚在软枕上翻着《漱玉词》,见王夫人掀帘进来,忙起身行礼:二舅母安好。紫鹃,快沏雨前龙井来。
王氏虚扶一把:不必忙活。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黛玉略略吃惊:舅母但说无妨。
你元春姐姐要归省......王氏突然掏出手帕抹泪,盖省亲别院需二百万两雪花银,我这当娘的总不能......
听至半途,黛玉已明白来意。纤指无意识摩挲着书脊,心想:莫非祖父寄存的八十万两还不够?嘴上却道:舅母不妨与老太太商量......
好孩子你有所不知。王氏叹气,加上那笔银子仍差五十万两......
黛玉垂下眼睫。脑海中闪过亡父面容,又忆及这些年外祖母的疼惜。终于转头吩咐:紫鹃,把我妆奁下那个珐琅匣子取来。
丫鬟急得跺脚:姑娘!这可是......
去拿。黛玉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接过沉甸匣子时,王氏眼中闪过喜色。黛玉看着窗外一树海棠,将匣子递过去:这是先父留给侄女的全部积蓄,舅母且拿去罢。
王夫人接过锦匣,脸上堆笑说道:林姑娘不必忧心,等府里周转开了定然给你补全这笔银子。说罢冷冷瞥了紫鹃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她心中暗想,黛玉绝不止这些银两。若当真手头拮据,怎会痛快交出五十万两?必定还藏着不少,日后定要想方设法都收归己用才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留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待王夫人走远,紫鹃急得直跺脚:姑娘怎么把银钱都给太太了?往后咱们如何度日?难道姑娘出嫁时真要两手空空去见二爷?她尚不知贾珺处还存有林家的银两。
紫鹃这般情急的模样倒叫黛玉又觉好笑又感暖心,知她是真心为自己打算,便温言道:珺哥儿定不会计较这些。何况二舅母说了日后会归还,我都不着急,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姑娘还笑得出来!紫鹃愁眉苦脸道,纵使二爷不计较,可咱们空手过去岂不叫人笑话?她心里还有句未出口的话:太太的承诺岂能当真?
见黛玉依旧云淡风轻,紫鹃暗自着急,悄悄嘱咐雪雁去给贾珺报信。
这边王夫人志得意满回到屋里,见薛姨妈已在等候,忙笑着迎上前:这么晚了妹妹还过来,可是有事?
二人见礼后,薛姨妈笑道:元妃娘娘省亲是天大的喜事,我这做姨妈的怎能不来道贺尽些心意。说着取出锦匣递上,这十万两银票是薛家一点心意,姐姐万勿推辞。
王夫人顿时眉开眼笑,拉着薛姨妈的手道:这怎么敢当?我代娘娘谢过妹妹心意。
姐妹俩重新落座,薛姨妈笑道:自家人何必说这些客套话。
雪雁赶到宁国府见贾珺,将王夫人取走黛玉五十万两的事禀明。贾珺听罢大怒——那八十万两原是和林如海说好赠予贾家的,倒也无妨。但王夫人竟敢打黛玉私蓄的主意,实在可恶。
贾珺沉着脸对雪雁道:你先回去,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雪雁离开后,贾珺暗自嗤笑,既然你这般贪得无厌,就别怪本少爷叫你倾家荡产!
更深露重,荣国府内除值守护院外,众人皆已安眠。一道黑影悄然潜入王夫人院落。
贾政与王夫人酣睡正沉,浑然不觉有人潜入作乱。
荣国府内忽现奇观——成排箱笼无人自动,凌空飘向宁国府方向。
宁国府僻静处,贾珺卸下箱笼,轻抚怀中一百九十万两银票,又瞥见满装金银的箱笼,暗想明日王夫人怕要气疯。
原来贾珺恼恨王夫人算计黛玉,凭精神念师之能不仅夺回银票,更卷走王夫人陪嫁妆奁,价值数十万两。
他至宁安堂令亲兵将银箱搬入大库封存,回房拥香菱安然入梦。
次日拂晓,荣国府骤然响起尖叫。彩云仓皇闯入:老爷太太不好了!库房遭贼了!
王夫人闻言猛摸枕边木匣——黛玉与薛姨妈的六十万两原封在内。匣中竟空空如也,她顿时瘫软。
披衣奔至嫁妆厢房,开锁即见四壁萧然,箱笼尽失,王夫人跌坐嚎啕。随后赶来的贾政与彩云亦被震骇——库房狼藉,唯余零星杂物。
贾政强抑怒火喝令:呆着作甚!速查缺失!彩云清点后颤报:太太...只丢金银箱笼...
王夫人听闻毕生积蓄尽失,登时气厥昏死。贾政急扶其人,厉声道:速请大夫!即刻报官!言毕抱起王氏疾返内室。
贾母闻讯赶来怒斥:护院都是摆设么? ** 竟让 ** 登堂入室!
贾政慌忙跪地认错:儿子管教无方,让歹人有机可乘,请母亲责罚!
贾母厉声道:银票尚可理解,但这许多现银如何运出府去?定有内鬼!犀利的目光扫向彩云等贴身丫鬟。
众婢女惊恐万状,连连叩首:奴婢万万不敢做这等勾当!
此时太医赶到,为气昏的王夫人施救。苏醒后的王夫人哭诉:儿媳实在没法活了!娘娘别院正要动工,偏生丢了银两......
贾母紧锁眉头:究竟丢失多少?
王夫人战战兢兢答道:林姑娘五十万两、薛家十万两、老太太二十万两、儿媳三十万两、林家八十万两,另有嫁妆和公中现银二十万两,合计二百余万两。
贾母听闻几乎晕厥,急问:可曾报官?
贾政羞愧道:已派人前往顺天府。
话音未落,鸳鸯急报:顺天府尹到了!
贾母怒不可遏:老婆子倒要问问,天子脚下怎容此等大案发生!
府尹行礼问安,贾母劈头斥责:我府丢失二百余万两,若不能给个交代,老婆子定要面圣参你!
府尹大惊失色,忙道:下官必定全力追查。
审问下人却毫无进展。府尹百思不得其解:如此巨款如何在众人眼皮底下不翼而飞?
宁安堂内,贾珺闻讯只是冷笑,不作理会。
贾赦、贾政、贾母与王夫人聚在一处,厅内沉寂得令人窒息。贾母率先开口,语气凌厉:眼下元妃省亲至关紧要,你们有何对策?说罢冷眼扫向王夫人——若非这妇人见识短浅,黛玉那五十万两至少能解燃眉之急。
贾赦暗自窃喜,抢先道:母亲,儿子囊中羞涩,实在凑不出这般巨资。
贾政苦笑接言:儿子私库尚可再支十万两。
贾母长叹:老身最多再凑三十万两。实在不行就缩减别院规模,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王夫人虽无计可施,却又不愿委屈元春,迟疑道:老太太,不如再找林丫头想想法子?总不能让娘娘受委屈。
贾赦闻言暗自嗤笑:好个厚颜 ** 的!
见王夫人又提黛玉,贾母蹙眉:玉儿不是已将银票尽数交予你了?哪还有余钱?
王夫人不以为然:林家四世列侯,家底怎会仅百余万两?怕是三四百万也不止。那丫头必定留着体己钱,如今为着娘娘,少不得要她再帮衬些。
贾母黯然叹息:怎就养出你们这些孽障!如今只得老着脸再问问玉儿了。鸳鸯,去请林姑娘来。
不多时,黛玉携紫鹃雪雁入内行礼:给外祖母请安,不知唤玉儿前来有何吩咐?
她早知贾府亏空数百万两,料定此番是为银钱之事。这般行径令她愈发心寒。
贾母拉过黛玉叹道:好孩子,府里遭了变故。若你还有积蓄,权且再帮补些。外祖母担保,待府里周转开来,头一个便还你!
黛玉轻摇螓首:爹爹当初给玉儿五十万两体己,特意嘱咐留作自用。为修园子已尽数交给二舅母,如今实在无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