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忙递上凉茶。宝玉仰颈饮尽,急对薛姨妈道:今日薛大哥寿辰,我们在酒楼庆贺时撞见国舅府的田浩,两厢争执起来。如今薛大哥被扭送顺天府,说要治他冒犯皇亲之罪!
薛姨妈闻言色变,惶然望向王夫人。薛家虽是皇商,如何能与国舅府抗衡?眼下唯有指望姐姐施援。
王夫人虽恼薛蟠牵连宝玉,念及薛家财势到底要帮衬,再者想着元春现为宫妃未必输他国舅府,遂将目光投向贾母。
贾母见王夫人望着自己,只得吩咐道:鸳鸯,去叫二老爷往顺天府走一趟,问问薛家哥儿这桩事。若没甚要紧的,便带他回来。鸳鸯应声退下。
薛姨妈忙道:多谢老太太费心。若要用银子,只管从我们薛家账上支取。
贾母含笑道:姨太太说这话就生分了。亲戚间本该互相帮衬,谁没个手紧的时候?
谁知贾政此番在顺天府碰了钉子。原以为薛蟠不过小事一桩,不料衙役一查竟查出蹊跷——这薛蟠在案牍上分明是个死人!再往深里追查,竟牵扯出金陵城一桩旧案来。
待贾政回到荣庆堂,将此事说与薛姨妈听,叹道:当年金陵府断案糊涂至此!如今旧案重提,只怕难办了。
薛姨妈声音发颤:那我儿会怎样?
贾政实言相告:依律当判斩刑。
众人闻言皆惊。薛姨妈两眼一黑厥了过去,王熙凤忙上前施救。待她转醒,只拉着王夫人哭道:若蟠儿有个好歹,叫我这孤老婆子还指望谁去?
王夫人暗自盘算:薛蟠若死,薛家产业自当归了宝玉。嘴上却道:那田浩着实可恨,这般小事也值得送官?若不闹这一出,怎会扯出旧案?
贾母也觉棘手。薛蟠犯的是王法,荣国府的面子怕是不够。若要动用人脉,又觉不值。
宝玉忽然插话道:听说是前些日子田浩被珺哥儿关进大牢,国舅府的几个护院也叫 ** 了。田浩记恨,才故意将薛大哥送进顺天府。
贾母诧异:竟有这事?珺哥儿为何不曾提起?
宝玉道:许是他根本没当回事罢。
甩甩头,我试着用另一种方式重述这段内容:
王熙凤捻着帕子沉吟道:姨妈别急,眼下能救薛大兄弟的怕是只有珺官儿了。他如今领着兵衙的差事,又顶着爵位,说不定能想想法子。
薛姨妈一听这话,眼睛倏地亮起来,攥着手绢直往贾母跟前凑。老太太叹口气:鸳鸯,去东府瞧瞧珺小子在不在,若在就叫他速来。
这时黛玉房中正热闹,三春和宝钗对诗对得兴起,忽见同喜慌慌张张闯进来:姑娘可了不得!咱们家大爷让顺天府拿了去,太太正求老太太做主呢!
宝钗手中狼毫掉在宣纸上,声音都变了调:为着什么缘故?虽说薛蟠平日荒唐,待这个妹妹却是掏心窝子的好,眼下薛家独苗出事,她怎能不急?
同喜跺脚道:听说是翻出金陵的老案子,要……要问斩呢!这话像道霹雳劈下来,宝钗身子猛地晃了晃。莺儿急忙搀住主子,只见雪白的脸颊上滚下泪珠子来。
黛玉轻抚宝钗后背:宝姐姐先定定神,总要先问明白缘故。宝钗勉强点点头,拎着裙角就往外跑,众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荣庆堂里,薛姨妈正六神无主地抹眼泪。宝钗冲进来喊了声,母女俩顿时抱头痛哭,堂上气氛冷得像结了冰。
半晌宝钗哽咽道:可有什么法子救哥哥?薛姨妈抽噎着:如今全指望珺哥儿了。待会儿他来,我拼着老脸不要也得求他救命。你哥哥要是……娘也不活了!
黛玉暗自诧异:怎么不找二舅舅?王熙凤瞧出她的疑惑,压低声音道:老爷去过顺天府,碰了硬钉子。眼下只能仰仗珺哥儿了。贾政在旁听得老脸发烫,他这五品官在顺天府跟前,竟还不如个年轻后辈有体面。
此时,鸳鸯带着一个小丫头走进来,正是小角儿。小角儿恭敬地向贾母行礼道:“老太太,二爷还没从衙门回来,老夫人让我过来看看,若事情紧急,就派人去请二爷回来。”
贾母听了点点头:“你回去告诉你们老夫人,是急事,最好让珺哥儿尽快回来。”小角儿应了一声,转身便跑,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身在兵马司衙门的贾珺收到家里的消息,心里暗自嘀咕,不知发生了什么急事,但还是起身出了衙门,往家中赶去。
荣庆堂内。
贾母、薛姨妈等一众人正焦急等待,忽听小丫头喊道:“珺二爷来了!”
贾珺一进荣庆堂,先向贾母行礼道:“老祖宗,这么急着叫我回来,不知是什么事?”
薛姨妈一见贾珺,仿佛见了救星,急忙上前就要行礼。贾珺连忙拦住:“姨太太这是做什么,岂不是折煞我了?”
薛姨妈哭道:“珺哥儿,求你救救蟠儿吧!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贾珺问道:“薛大哥出了什么事?”待宝玉将事情说明后,贾珺心中暗道,这薛蟠还真是受了自己的牵连。
见薛姨妈和宝钗哭成了泪人,贾珺道:“金陵旧案若能重审,或许对薛大哥反而是件好事。但要救他,必须有翻案的证据才行。”
一旁的黛玉心软,见宝钗神情悲痛、泪眼婆娑,便对贾珺说道:“珺儿,你若是有办法,就帮帮宝丫头吧。”
贾珺见黛玉开口求情,心中轻叹。这傻丫头哪知道,她在原着中结局凄凉,薛姨妈在背后可没少推波助澜。
但他不忍让黛玉难过,便道:“金陵旧案要翻案,当年的苦主必须改口供,参与案子的家仆也要交出来。最好派人去江南安抚冯家亲族,这才能救出薛大哥。不过等他出来后,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薛姨妈连忙点头:“珺哥儿放心,只要蟠儿平安出来,我一定好好管教他!要是他再敢出去惹祸,就让他先打 ** !”
薛蟠的案子解决起来并不难。有了香菱的供词,再加上交出当年的家仆,很快薛蟠就被放了出来。只是谁也没注意到,王夫人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梨香院内。
薛蟠瘫在床榻上,薛姨娘守在一旁抹泪,边哭边数落:“糊涂东西!几杯黄汤下肚就不知天高地厚,国舅府也是你能招惹的?今日若非珺哥儿周旋,你这条小命早交代了!”
……
满身青紫的薛蟠自知酒后闯祸,缩着脖子装睡,不敢接话。
薛姨娘哭了半晌,转头对宝钗道:“这回全仗珺哥儿出力,你哥哥才捡回条命。依你说,咱们该怎么谢他?”
宝钗正出神,闻言略作思索,轻声道:“珺哥儿如今是三等子爵,寻常物件怕不入眼。前儿我见他身边只三个小丫头伺候,问起时,他说军中待惯了,晨起还要习武,不忍旁人跟着受苦……”话音稍顿,“母亲若想表心意,不如挑个伶俐丫头送过去。”
薛姨娘点头:“咱家丫头倒是不少,你看哪个合适?”
“香菱便好。”宝钗捻着帕子道,“哥哥这事本就与她有牵连,留在家里反倒不妥。”
“模样性情都配得上。”薛姨娘踌躇道,“可单送个丫头,份量是否轻了些?”
宝钗抿唇一笑:“若送黄白之物,倒显得生分了。往后再寻机会补报便是。”
“还是你想得周到。”薛姨娘叹道,“我竟忘了这层。”
——
国舅府中。
田浩得知薛蟠当日就被贾珺提走,摔盏怒骂:“好个贾珺,咱们且走着瞧!”
……
宁安堂前。
刘大弓着身子禀报:“二爷要的庄子已置办妥当,在汤山脚下,百顷良田带着百五十户佃农,共七百余口。”
贾珺颔首:“过两日去瞧瞧。”
正说着,廊下传来细碎脚步声。小角儿领着炒豆、小吉祥闯进来,脆生生喊道:“二爷!宝姑娘到府上了!”
刚把薛蟠救出来,薛宝钗便登门拜访,其中用意不言自明,只是不知薛家会拿什么谢礼。想到这里,贾珺打发刘大退下,转身向自己后院的住处走去。
院内几个丫头见了贾珺连忙行礼,贾珺略一颔首,径直进屋。只见宝钗端坐在客位,身后立着两名丫鬟,其中一人背着包袱,神色局促不安。
宝钗见贾珺进来,起身微微一笑:珺兄弟回来了。
她一袭碧霞云纹锦衣,鬓边斜簪紫玉宫花,面若银盘,眉目如画,端庄中透着明艳。贾珺不觉心神一振,笑问:宝姐姐怎有空过来?可是有事?
这声宝姐姐叫得宝钗心尖一颤,双颊微红道:一来谢过珺兄弟搭救家兄之恩,二来前些日子见你跟前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实在不像样。跟母亲提了句,母亲便让我带个丫头过来——香菱,还不快来拜见新主子!
那背着包袱的丫头怯生生上前,跪地叩首:奴婢香菱给二爷请安。
贾珺细看这丫头,只见眉间一点胭脂记,身段婀娜,气质温婉,眉眼间竟与黛玉有几分相似。
香菱本是姑苏甄士隐之女,幼时被拐,流落江湖吃尽苦头,后被薛蟠强买,在梨香院艰难度日,原该落得个凄惨下场。
如今薛家将她送来,倒是她的造化。单凭这几分似黛玉的容貌,贾珺便决不许他人染指。暗自揣度香菱应当仍是完璧,否则薛家断不敢送她过来。
姨太太太客气了。贾珺笑了笑,转头吩咐小角儿:带香菱去里屋安置。这一句话便定了香菱贴身丫鬟的身份。
小角儿明白这丫头也要成二爷房里人了——毕竟至今卧房里只有她和二爷同住。忙接过包袱道:香菱姐姐随我来。引着香菱往内室去。
宝钗见状笑道:珺兄弟满意就好。既然人已送到,我便不叨扰了,母亲还等着回话呢。说罢款款离去。
里屋内,香菱听小角儿讲着府里规矩,越听越惊,忍不住问:你们整日玩耍,都不伺候二爷么?心下暗想:这哪还是丫鬟?
小丫头瞅着香菱惊讶的模样,得意洋洋道:香菱姐姐不晓得,咱们二爷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只要本本分分不惹事,空闲时候随便你怎么玩耍!
背叛主子?怎么会呢。香菱现下只求有个安稳落脚处便心满意足了。
这些年流落在外,她深知以自己这般容貌若流落市井定没好下场,赶忙摆手道:我绝不会起二心,定当尽心伺候二爷,绝不偷奸耍滑。
小丫头见香菱紧张得手足无措,扑哧一笑:姐姐别慌,二爷最是和善。日子久了你自然知道。你能从薛家过来,真真是你的福分。如今你是二爷跟前人,将来保不齐还能当上姨娘呢,府里谁不高看你一眼?
虽说是大实话,香菱仍羞红了脸。想着从此不必在外担惊受怕,还能侍奉这般仁厚的主子,可不是天大的福气么?自此贾珺的身影便深深烙在她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