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卢雄鸡——皮尔·卡松！”
那个伙计连滚带爬喊出的名字，像一颗从天而降的冰雹，瞬间砸碎了公寓里刚刚升腾起的所有热度。
手机里那“动次打次”的“神仙乐曲”戛然而止，林小乐手忙脚乱地按下了暂停键，那仅剩的1%电量，是他最后的底牌，绝不能浪费在背景音乐上。
刚刚还因为领悟到“科学赌术”而意气风发的周星祖，脸上的狂喜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他那股燃烧的战意，被“皮尔·卡松”这个陌生的名字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师……师父都来了？”周星祖的自信心，再一次从珠穆朗玛峰跌回了马里亚纳海沟，“这……这可怎么办？打不过徒弟就叫师父，这不讲武德啊！”
“跑！阿星！我们快跑！”三叔的反应永远是最直接的，他一把抓住周星祖的胳膊，另一只手已经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似乎在盘算着那点可怜的盘缠够不够买回大陆的船票，“这个什么鸡，一听就不好惹！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丁力的一张脸，已经阴沉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他刚刚才靠着林小乐和周星祖，在侯敬南面前挣回了天大的面子，结果庆功的酒还没喝热，一个更大的巴掌就从法兰西扇了过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江湖寻仇了，这牵扯到了法国领事馆，是国际问题！
“林军师……”丁力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向林小乐，此刻，这个浑身充满怪话的年轻人，已经成了他唯一的主心骨。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小乐非但没有惊慌，反而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混杂着兴奋和懊恼的古怪表情。
“哎呀！失策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那样子不像是在面对危机，倒像是一个发现新大陆的疯子科学家。
“我早该想到的！这不就是标准的热血少年漫剧情吗？打完小的来老的，干掉徒弟来师父！下一步是不是他师父还要有个师公，叫什么‘法兰西祖师爷’？”
他这番吐槽，把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了不少。周星祖和三叔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小乐，你……你不怕吗？”周星祖小心翼翼地问。
“怕？”林小乐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星哥，丁大哥，你们的格局要打开！这哪里是危机？这分明是天大的机遇啊！”
“这他妈是史诗级的品牌营销事件！”
丁力和周星祖的脑袋上，同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林小乐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他的思维已经进入了高速运转模式，嘴里开始蹦出一连串他们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词。
“丁大哥，你听我说！我们现在面临的，不是一个赌局，而是一场战争！一场关乎我们‘品牌形象’和‘市场地位’的战争！”他走到丁力面前，手指在空中挥舞，仿佛在指点江山。
“你想想，我们赢了皮埃尔，那叫什么？那叫‘新手保护期福利’，顶多在上海滩有点名气。但我们要是当着全上海媒体的面，干趴了欧洲赌坛的传奇人物，那叫什么？”
他自问自答，声音陡然拔高：“那叫‘品牌飞升’！我们的‘赌圣’，就不再是上海滩的赌圣，而是世界级的赌圣！我们的赌场，就不再是丁力的场子，而是能跟蒙特卡洛、拉斯维加斯相提并论的‘东方赌博圣地’！”
“到时候，我们还用愁侯敬南那个‘竞品’吗？他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配！全上海，不，全中国的有钱人，都会挥舞着钞票，哭着喊着要来我们这里体验‘世界级’的服务！这叫‘流量虹吸效应’！”
丁力听得瞠目结舌，他虽然听不懂什么“品牌飞升”“流量虹吸”，但他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全中国的有钱人，都哭着喊着要来送钱？
这……这画面也太美了！
“林军师……你的意思是……”丁力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中那熄灭的火焰，被林小乐这几桶“汽油”浇下去，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我们……接下这个战书？”
“接！为什么不接！”林小乐一拍胸脯，“不但要接，还要大接特接！要搞得全上海人尽皆知！要把它办成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会！”
他转向那个还傻站在门口的伙计，立刻下令：“你，马上去回复法国领事馆，就说丁某人对于卡松先生的到来深感荣幸，对于这场‘中法顶级赌术交流会’，我们欣然应战！”
“赌术交流会？”伙计愣住了。
“笨蛋！这叫‘话术包装’！我们不是在赌命，我们是在促进文化交流！格调！懂吗？格调要高！”林小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伙计似懂非懂地连连点头，转身飞奔而去。
“还有！”林小乐叫住他，“立刻联系全上海所有的报社！就说丁氏集团将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一件震惊全上海的大事！让他们都带着相机过来，一个都不能少！”
打发走伙计，林小乐转身面对已经彻底被他带入节奏的丁力三人，他从怀里掏出那个记录着赌场运营方案的小本本，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
“丁大哥，天助我也！我们正愁这个‘会员制’怎么打响第一炮，这皮尔·卡松就把枕头送来了！”
“从今天开始，赌场暂停营业三天！我们要进行‘内部升级’！”
“第一，立刻找人，定制一万张最精美的‘丁氏会员卡’！卡面就用烫金的，印上我们的Logo，要多气派有多气派！”
“第二，把我们赌场的大门给我拆了！重新装修！入口处要铺上红地毯，两边摆满花篮！旁边竖起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就写——‘决战紫禁之巅！东方赌圣VS高卢雄鸡’！不，这个太俗了，改成——‘世纪对决！见证传奇诞生，就在丁氏娱乐城’！”
“第三，发布会那天，我们要当场宣布我们的‘会员激励计划’！比赛当天，前一千名办理会员的客人，直接赠送一百积分和一杯免费的皇家礼炮！比赛的门票，只对我们的会员开放！非会员？对不起，请先入会！”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林小乐的目光，落在了周星祖身上，“我们要对我们的‘核心产品’——赌圣先生，进行一次史诗级的‘性能优化’！”
周星祖被他看得一个哆嗦，紧张地问：“怎……怎么优化？”
“法国赌神玩的是什么？”林小乐问丁力。
“战书上写了，玩‘百家乐’。”丁力沉声回答。
“百家乐？”林小乐愣了一下，这个他熟啊！不就是比大小嘛，规则简单，但极其考验算牌和对局势的判断。
“好！太好了！”林小乐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星哥，你之前能‘看’到牌，能‘看’到力，这都属于‘静态数据捕捉’。现在，我们要升级！我们要让你学会‘动态趋势预测’！”
“什么意思？”周星祖一脸懵逼。
“意思就是，让你进化成一台‘人型阿尔法狗’！”林小乐神秘兮兮地说道，“百家乐的每一张牌发出，都会影响后面牌局的概率。普通人靠感觉，高手靠记牌算牌。而你，星哥，你要用你的超能力，在脑子里，对整个牌库进行‘实时建模’和‘概率云推演’！”
“在发牌之前，你就要计算出，下一张牌是A的概率是8.3%，是公的概率是30.7%！庄赢的概率曲线是在上升还是在下降！这，才叫真正的科学赌博！”
周星祖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感觉自己的逼格瞬间被拉满了。
“那……这个要怎么练？”
林小乐深吸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掏出那个只剩1%电量的手机，脸上露出庄严肃穆的表情，仿佛捧着传国玉玺。
“星哥，三叔，丁大哥，你们过来。”他把三人叫到身边，压低了声音，“这是我师门传下来的最后一件法宝，里面的神力只够用最后一次。这次，我就用它来为你‘开悟’，能不能领会，就看你的造化了！”
他当着三人震惊的目光，点亮屏幕，飞快地打开了一个他穿越前下载的，教人玩德州扑克的教学视频，视频里正好有一段是关于基础概率计算和记牌技巧的。
“看！这就是我们师门的无上心法——《概率论基础与实践》！”他指着屏幕上那些闪动的数字和图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看到这些数字的流动了吗？它们代表了宇宙的真理！你要用心去感受，去理解，把它们和你‘看’到的能力结合起来！一旦你领悟了，你就不再是靠特异功能作弊，你是在用数学，碾压凡人！”
手机屏幕上的光，映照在周星祖、三叔和丁力的脸上，三人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虔诚和震撼。
尤其是周星祖，他看着屏幕上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曲线和百分比，感觉自己大脑的某个开关，被瞬间打开了。
“我……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他喃喃自语，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顿悟的光芒。
视频播放了不到三分钟，手机屏幕闪烁了两下，终于彻底黑了下去。
林小乐心疼得差点掉下眼泪，但他表面上却长出了一口气，做出一副消耗过度、高深莫测的样子：“好了，心法已经传给你了。剩下的，就是你自己去闭关修炼了。”
他把丁力拉到一边，脸上的表情瞬间从“神棍”切换回了“军师”。
“丁大哥，赌场升级和星哥练功的事，同步进行。但我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必须要做。”
“什么事？”丁力问。
“拯救绮梦小姐。”林小乐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赌局，只是台面上的事。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躲在后面的川岛芳子。不把这个‘根’拔掉，我们赢多少钱都没用。”
丁力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可是，川岛芳子行踪诡秘，身边高手如云，我们怎么……”
“我们不能硬来，要用脑子。”林小乐的思维飞速运转，“所有人的注意力，现在都会被这场世纪赌局吸引。这，恰恰是我们行动的最好掩护！”
他压低声音，对丁力下达了一连串指令。
“你马上派你最信得过、脑子最灵活的几个弟兄，成立一个‘情报小组’。”
“他们的任务，不是去跟踪川岛芳子，那太危险，也容易被发现。他们的任务，是去调查绮梦小姐的父亲，于老板。他现在被控制在哪里？每天的活动范围是什么？看守他的人有几个？什么时候换班？把这些规律，全部给我摸清楚！”
“记住，只观察，不行动！我要的是一份完整的‘目标行动时间表’和‘安保布防图’！我们要像做手术一样，精准地找到下刀的地方！”
丁力听着林小乐这番条理清晰、滴水不漏的部署，心中对他的敬佩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这个年轻人，不仅懂得如何赚钱，更懂得如何战斗！
“好！我马上去办！”丁力重重点头，转身离去，步履间充满了杀伐果断的气势。
房间里，周星祖还在对着那块黑掉的手机屏幕发呆，试图从里面继续“悟道”。三叔则在一旁烧香拜佛，祈求师门祖师爷保佑。
林小乐看着这一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计划已经全面铺开，一切都在朝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他以为可以稍稍喘口气的时候，刚刚离开的丁力，又脸色凝重地推门走了回来。
他的手上，拿着一份刚刚从法国领事馆送来的，用火漆封口的精美文件。
“林军师，法国人把比赛的正式规则送来了。”丁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
林小乐接过文件，撕开火漆。里面是一份打印精美的法文和中文对照规则说明。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这规则上写的，根本不是他熟悉的“百家乐”！
这是一种他闻所未闻的、极其古老的欧洲宫廷纸牌游戏，规则复杂得堪比一篇法律文书。里面充斥着各种生僻的术语，比如什么“国王的恩典”、“皇后的眼泪”、“小丑的赎罪”，每一种牌的组合，在不同的阶段，还有着完全不同的计分方式和特殊效果。
这哪里是赌博？这简直是在考历史和神学！
“怎么了？”丁力看到他脸色不对，紧张地问。
林小乐拿着那份规则说明，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灯火辉煌的上海夜景，一字一句地说道。
“丁大哥，我们被算计了。”
“那个老狐狸，他根本就没想跟我们公平地赌。”
“他不是带来了一个对手，他是带来了一个我们完全陌生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