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月那如同沾染了晨露的娇柔嗓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哀婉和怯生生的乞求。
在寂静的河岸边轻轻响起。
她那双清澈得仿佛能倒映出人心的秋水眸子,此刻盈满了水光。
纯净得不染一丝杂质,却又盛满了足以让铁石心肠都为之融化的哀恳。
配上那张倾国倾城、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绝美容颜。
以及那因为“魂体受创”而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的柔弱身姿。
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凄美画面。
若有若无的、带着安抚神魂奇异效果的淡淡幽香。
随着她的话语,丝丝缕缕地飘荡过来。
悄无声息地钻入鼻腔,试图抚平警惕,瓦解心防。
直播间的光幕上,弹幕的风向已经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这姐姐太可怜了!主播帮帮她吧!就一丝阳气而已!】
【(灰色Id)艳鬼:小哥哥……分我一点嘛……一点点就好……】
【她看起来真的好虚弱啊,再不救可能真要魂飞魄散了!】
【楼上清醒点!这是幽冥之地!哪来的纯良小白花?!】
然而,我心中的警钟却在疯狂敲响!声音尖锐刺耳!
在此地,将自身最宝贵的、维系生机的纯阳之气。
借给一个来历不明、道行深不可测、魂体深处还缠绕着诡异因果锁链的女鬼?
这无异于将鲜美的羔羊,主动送到饥肠辘辘的猛虎嘴边!
是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对方手中!
更何况,她身上那与幽冥古道隐隐共鸣的诡异气息。
无不昭示着她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抱歉。”
我声音冰冷,如同数九寒天的坚冰,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脚下同时向后踏出半步,身形微沉。
摆出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戒备姿态。
握着星雷匕首的手臂肌肉悄然绷紧。
丹田内那微弱如星火的太阳星力。
开始艰难地、却坚定不移地向手臂经脉汇聚,蓄势待发。
“在下伤势未愈,本源受损,自身阳气尚且不足维系,实在……爱莫能助。”
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留任何幻想空间。
幽月脸上那精心营造的、足以打动任何人的哀求和柔弱。
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骤然凝固!
就像一幅绝美的水墨画,被人用蘸满了浓墨的笔,狠狠划上了一道刺眼的裂痕!
她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错愕。
以及……一丝被冒犯、被拒绝后本能涌出的冰冷戾气!
但这异常的神色,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
眨眼间便消失无踪,被她以更深的凄楚和悲切所覆盖。
她低下头,光洁的额头几乎要触碰到膝盖。
肩膀开始微微地、富有节奏地抽动起来。
哭声比之前更加哀婉,更加令人心碎。
仿佛承受了世间最大的委屈。
“是奴家……唐突了……公子莫要怪罪……”
她的声音带着令人心肝儿颤的哭腔。
“只是……奴家魂力即将散尽,若再无一丝纯阳之气滋养稳固,恐怕……”
“用不了一时三刻,就要彻底魂飞魄散,消散于这无边幽冥了……呜呜呜……”
这哭声,仿佛不再是简单的声音。
而是一种直击灵魂本源的无形魔音!
它穿透耳膜,无视防御,直接勾动起人心底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同情与怜悯!
周围那原本就弥漫着哀伤死寂的灰色雾气。
似乎也受到了这魔音的感染,变得愈发粘稠、沉重。
仿佛化作了液态的悲伤。
耳边那永恒不绝的、来自雾海深处无数亡魂的哀嚎诅咒声。
此刻也仿佛变成了对她悲惨遭遇的集体共鸣与悲叹。
形成一股强大的精神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好高明的魅惑之术!无形无质,直指人心弱点,撼动意志根基!
我心中凛然,紧守灵台。
识海中《太阴星引》法诀急速运转,一丝清冷月华之力护住心神。
同时,丹田内那布满裂痕的太阳星核受到刺激,微微震动。
一丝微弱却纯粹的湛蓝色星辉透体而出。
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将那股试图侵蚀我心神的诡异悲意强行驱散!
“姑娘既然能在此幽冥绝地,苦等千年而魂体不散,想必自有独特的生存之道。”
“又何必……用这等拙劣的言辞来诓骗于我?”
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看穿虚妄的穿透力。
见我自始至终都如同磐石般不为所动,心智坚不可摧。
幽月的哭声,渐渐地、缓缓地停歇了下来。
那令人心碎的抽泣声,消失了。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脸上那足以让百花凋零的悲切表情,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审视。
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只俯瞰凡尘蝼蚁般的……淡漠笑容。
这一瞬间,她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那个楚楚可怜、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弱质女流。
瞬间变成了一个气质幽冷、洞察人心、仿佛掌控一切的……幽谷暗影!
“咯咯咯……”
她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声音依旧悦耳。
却再无半分柔美,反而带着一种浸透骨髓的寒意。
仿佛冰锥相互敲击。
“好一个……心志坚定的小哥儿。”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上下打量着我。
仿佛要将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看来……寻常的怜香惜玉之法,对你……是毫无用处了。”
她轻轻起身,站定在那块光滑的青石上。
素白的纱裙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一股强大、凝练、磅礴如海的阴森气场。
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虽然依旧是精纯的阴气。
但其凝练程度和浩瀚程度,远超之前的婉娘之流。
甚至……隐隐带给人类似面对黑煞尊主投影时的压迫感!
“没错。”她红唇轻启,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嘲讽。
“奴家确实……看不上你那点微末的阳气。”
话锋陡然一转,她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死死地锁定在我身上,仿佛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
“不过……”
“你身上……有‘她’那令人作呕的气息残留……”
“还有……一丝虽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佛门镇邪之力……是那‘镇魂簪’的波动?”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
“告诉奴家……黄泉客栈……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个窃据本源、自以为是的贱人……现在……怎么样了?”
她?贱人?
是指老板娘黄泉夫人?
她们果然认识!而且听这语气,不仅认识,似乎还有着极深的宿怨!
我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如同古井无波。
“客栈本源暴走,已然……彻底崩塌了。”我言简意赅,略去了具体细节。
“至于老板娘……生死不明。”
“崩塌了?!哈哈哈哈!”
幽月闻言,先是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
随即,她竟然仰天发出了一串充满快意、甚至带着一丝癫狂的大笑!
笑声在空旷的河岸回荡。
充满了大仇得报般的畅快淋漓。
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的解脱感!
“好!好!好!幽冥鬼母那一缕令人作呕的、混乱肮脏的本源,终于彻底疯狂、自我毁灭了!”
“真是……报应不爽!哈哈哈哈!”
她笑得花枝乱颤,与前一刻那冰冷幽谷的形象判若两人。
笑罢,她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
那双美眸中闪烁着一丝奇异而明亮的光彩,仿佛重新认识了我一般。
“是你做的?”她饶有兴致地追问,但随即又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
“凭你现在的状态……似乎还没这个本事。是那镇魂簪?你竟然……能引动那佛宝反噬其主?”
她似乎对客栈和老板娘的底细了如指掌。
我沉默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暗中全力催动功法,加速疗伤和恢复那可怜的星力。
这幽月,比老板娘更加深不可测,心思也难以捉摸,必须万分小心!
“不说也罢。”幽月似乎并不在意我的答案,或者说,她心中已有判断。
她莲步轻移,向前走了几步,带来一股更加浓郁的、冰冷的幽香。
“小哥儿,你坏了那贱人的好事,又身怀罕见的星辰之力,能穿过重重阻碍来到此地,便是与奴家有缘。”
她嫣然一笑,倾国倾城,却带着毒蛇吐信般的诱惑。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我全身戒备,冷声问道。
“很简单。”幽月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下游方向。
“奴家知道离开这幽冥古道真正的、也是唯一的方法。”
“甚至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黄泉钥’的……不为人知的隐秘。”
她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直指我目前最迫切的需求。
“而你需要做的……”她话锋一转,指尖轻轻点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里,那道若隐若现的金色锁链虚影,似乎清晰了几分。
“帮奴家……解开魂体上的这道‘同心锁’。”
“此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恨意。
“乃是千年前,那个负心人亲手种下,以无上法力,将奴家的魂魄与此地幽冥规则绑定。”
“令奴家永世不得离开这片河岸,承受这无尽的等待与孤寂。”
“唯有身负至阳至刚之力,且心怀赤诚、意志坚定之人,以自身精血为引,方有可能撼动此锁的根基。”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你……是千年来,奴家遇到的……最合适的人选。”
解开封印?放她离开?
我心中冷笑连连。
这所谓的“同心锁”,恐怕绝不仅仅是情锁那么简单!
其中蕴含的封印之力玄奥复杂,更与这幽冥古道息息相关!
一旦解开,天知道会放出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
会不会引发比黄泉客栈暴走更可怕的灾难?
“我为何要信你?”我声音依旧冰冷。
“即便信你,我又如何能确定,帮你解开封印之后,你会履行承诺?”
“而不是……过河拆桥,甚至反噬于我?”
“信不信,由你。”幽月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瞬间冷了下来,如同数九寒潭。
“不过,没有奴家指点,你绝无可能渡过前方的‘忘川渡口’。”
“那镇守渡口的‘摆渡人’,早已迷失本性,只会将一切生灵拖入忘川水底,永世沉沦。”
她抬手指了指四周的灰雾和脚下的古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而且……此地……很快就会因为黄泉客栈的崩塌而产生连锁反应。”
“空间规则将彻底紊乱、封闭。届时……你将永远被困于此,与奴家……作伴。”
软硬兼施!图穷匕见!
谈判的天平,瞬间倾斜!她亮出了底牌,也露出了獠牙!
我握紧了袖中的星雷匕首。
那微弱的、却凝聚了全部意志的太阳星力,在经脉中缓缓流转,蓄势待发。
谈判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剑拔弩张的肃杀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