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己连忙跟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毛茸茸的耳朵还竖着,嘴里絮絮叨叨地盘算:
“先生要不要我去买‘破妄粉’?城南杂货铺老王说,那粉撒出去能破九成幻象,对付幻术妖物正好!
还有城西铁匠铺,新打的‘锁灵链’能锁二成灵力,法系妖修最怕这个……”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钱袋,灵石碰撞的脆响混在脚步声里,格外真切。
阳光穿过拱门的雕花铁栏,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碎金。
凌尘听着身后那串细碎的脚步声,伴着克己絮絮叨叨的盘算,忽然觉得。
这满是未知的第四组,或许也没那么难应付。
至少,有人在为他认认真真地盘算着每一步。
像株紧紧挨着大树的藤蔓,笨拙却坚定地陪着他,往那满是荆棘的死斗场里闯。
从角斗场公告栏回客栈的路,比往日多了几分沉静。
凌尘走在前面,玄色衣袍被午后的风掀起细碎的弧度,下摆扫过青石板时,将方才沾染的些许腥臊妖气悄悄抖落。
克己亦步亦趋地缀在他身后,鼠尾垂在地上,尾尖随着脚步左右轻扫,蹭得青石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在替他反复盘算着方才记在麻纸上的物件。
他怀里紧紧揣着那张皱巴巴的麻纸,纸边被手指攥得发卷。
说话时脑袋不自觉地往前倾,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雀跃,话茬子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出来:
“先生,方才路过东街药铺,我特意绕进去瞧了眼,新到的‘凝血草’品相绝了!
草叶泛着暗紫色,掐断茎秆能渗出浓汁,捣成浆糊抹在箭头子上,就算是铜皮铁骨的妖兽,挨一下也得血流不止。
——对付组里那些皮糙肉厚的家伙,简直是量身定做!”
说着,他兴奋地挥了挥爪子,指节因为用力泛着淡粉,差点就撞上凌尘后腰的玄色衣料。
克己猛地收势,身体晃了晃才稳住,耳尖“唰”地泛起薄红,连忙往前凑了两步,压低声音又补了句:
“对了对了,城西那老鬼修的‘缚灵符’,我托相熟的鼠妖打听了,符纹里嵌了玄蚕丝,能捆住修士三成灵力!
就是那老东西要价黑得很,一块符要十颗中品灵石,要不我去磨磨他?
凭我这张嘴,保准砍到半价,还能让他多送张引火符,关键时刻也能当个后手!”
凌尘缓步走着,听着身后少年絮絮叨叨的盘算,玄色衣袍的下摆随着沉稳的步伐轻轻扫过地面,卷起些许细尘又落下。
他侧过头,墨色的眼睫微垂,目光落在克己怀里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麻纸上。
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点纸面,划过“凝血草”三个字时稍作停顿:
“破妄粉备一些,要最细的那种,让店家筛三遍去杂质,别掺了粗砂影响效用;
锁灵链要淬过玄铁的,链环不能粗过手指,得趁手,方便近身时快速甩出。”
他顿了顿,指尖收回时拂过衣袍下摆暗绣的云纹,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凝血草就算了。
这一次是死斗,固然要拼尽全力,但没必要用这般阴毒之物,赢要赢得堂堂正正。”
“哦!好!”
克己半点没犹豫,立刻摸出炭笔,手腕一转就在“凝血草”三个字上狠狠划了道斜线,炭粉簌簌落在衣襟上也顾不上拍,力道太猛竟让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洞。
他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像揣了两颗揉碎的星子,眼巴巴地追问:
“那缚灵符?老鬼说这符是紧俏货,组内赛快开了,晚了说不定就被其他参赛者订走了,到时候想买都没地儿寻。”
此时两人已走到客栈门前,凌尘踏上石阶时,玄色衣袍被风掀起个小小的弧度。
闻言他脚步微顿,侧过脸轻笑一声,眼角的弧度柔和下来,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
“你倒比我还急。既这么上心,便去看看吧,若是符纹清晰、灵力充盈,合用就买。”
克己顿时眉开眼笑,嘴角咧到耳根,爪子攥着炭笔在麻纸上飞快打了个勾,炭痕深得几乎要把纸戳透。
回到客栈,推开客栈木门的刹那,檐角的风铃“叮铃铃”炸响。
清脆的声响在午后的空气里荡开,瞬间驱散了两人身上残留的市井尘气。
一道银白影子“嗖”地从柜台后窜出来,带起一阵夹杂着桂花甜香的风,堪堪停在凌尘脚边。
是星月,她像团蓬松的雪球,四爪并用地扒着凌尘的裤脚,银白的绒毛上还沾着点面粉。
甚至耳后还黏着片碎碎的桂花。
——不用问,定是刚在厨房偷蹭点心时蹭上的。
她仰着小脸,粉粉的鼻子凑到凌尘手边嗅了嗅,像是在辨认他身上有没有陌生的气息。
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亮得像浸在溪水里的星子,尾巴在地面扫出细碎的沙沙声,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奶气:
“先生!你可算回来啦!”
“嗯?”
凌尘低头,目光落在她肉垫上沾着的米白色糖霜,便伸出指尖轻轻替她拂去。
指尖触到她绒毛下温热的皮肤时,软得像揉了团云朵,连带着语气都柔和了几分:
“又去厨房偷嘴了?”
“才没有!”
星月立刻晃了晃脑袋,长长的耳朵抖了抖,耳尖沾着的那片碎花瓣也跟着晃了晃。
却没敢看凌尘的眼睛,转而凑得更近了些,毛茸茸的脑袋几乎要蹭到他的手背。
她踮起脚尖,小爪子扒着凌尘的衣摆,声音里带着点急切:
“客人们都在说,天骄死斗的名单出来啦?
先生分在哪一组呀?
对手凶不凶?
他们要是敢欺负先生,星月就帮你咬他们!”
说着就张开小嘴,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粉嫩的舌头舔了舔齿尖。
模样奶凶奶凶的,却没半点威慑力,反倒透着股可爱。
柜台后,猫妖掌柜正用粗布擦着铜壶,黄铜的壶身被擦得锃亮,映出他懒洋洋的侧脸。
闻言他慢悠悠地哼了一声,尾巴尖在柜台上轻轻敲着,发出“笃笃”的轻响,语气里带着点打趣:
“小丫头片子,操心倒不少,先顾好你那碗没吃完的桂花糕吧。
方才还蹲在灶房门口,吃得满脸糖霜,连耳朵根都沾着糕屑,还是我帮你拂掉的。”
“掌柜姐姐又取笑我!”
星月撅了撅嘴,却没反驳,只是往凌尘身后缩了缩,像只找靠山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