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过人的天赋,让凌尘渐渐放下了手把手教她引气的念头。
他不再执着于让她强行突破那道无形的屏障,反而是从储物戒中拿来一摞摞功法典籍。
从封面泛黄的基础吐纳心法,到字迹晦涩的上古秘录,整整齐齐堆在客栈的窗台上,任由她在书堆里翻找。
一个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他见星月蜷在窗台,银白的身子缩成个毛茸茸的球,小脑袋埋在《草木心经》里看得入神,连尾巴都忘了晃。
他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指腹拂过柔软的绒毛,声音温和得像晚风:
“顺着自己的心意走,修行本就没有定法。”
星月也没因此消沉。不能引气入体,她就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研读典籍上。
客栈二楼临窗的位置,成了她专属的小书桌。
窗台上摆着她从院子里摘来的野菊,摊开的书页上满是她用朱砂笔圈画的痕迹。
红圈圈、红线条密密麻麻,偶尔有几根银白的绒毛落在纸上,像撒了点碎钻般的星光。
遇到不懂的地方,她就用炭笔在旁边画个小小的问号,笔尖顿了顿,又在问号旁边画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克己每日送来的点心,她常常咬一口就忘了,注意力全被书页上的文字勾走。
等想起时,桂花糕早已凉透,糕点上还沾着一两根她不小心蹭掉的绒毛,甜香里掺着淡淡的毛茸气息。
半年多后的一个午后,暴雨刚过,天空被洗得格外澄澈,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草木香,连客栈墙角的青苔都透着鲜活的绿意。
星月忽然抱着一卷《灵植通解》,连蹦带跳地跑到凌尘面前。
银白的耳朵因为激动而竖得笔直,耳尖的粉毛都绷住了。
爪子上还沾着点未干的墨渍,黑亮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光:
“先生!我好像知道了!”
她小心翼翼地摊开粉粉的手心,上面用炭笔画着两个小小的、逆时针旋转的漩涡,线条歪歪扭扭,却看得格外清晰。
“灵气到我这里就会打转,变不成妖气,就像雨水落进了荷叶里,怎么都存不住。”
她说这话时,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扫着地面,带起一阵小小的风,卷起几片雨后的落叶,没有半分沮丧,反而带着找到谜题答案的雀跃。
“没关系呀,”
她用爪子尖轻轻戳了戳纸上的漩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片晒干的荷叶,叶片边缘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你看,荷叶留不住水,可它能让水珠滚得更快呢!我或许……可以不走引气入体的路,让灵气顺着我的漩涡走?”
凌尘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眼前忽然闪过这一年来的种种画面:
想起她看着克己突破境界时,眼里闪过的羡慕。
银白的耳朵会悄悄耷拉一瞬,像被风吹弯的草叶,却从未说过一句“我不行”;
想起她抱着典籍在烛火下读到深夜,烛油滴落在书页上都没察觉。
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发丝般的绒毛垂落在书页上,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想起她总攥着他给的那本《基础心法》,说“先生说努力就有办法”时,小奶音里的笃定,连尾巴都跟着晃了晃。
他忽然明白,自己教她的从来不止是修行的法门。
更是面对困境时那份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韧劲。
那份在黑暗里也能自己寻光的勇气。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沾着的墨渍,将那撮乱了的绒毛理顺:
“那就去试试。需要什么典籍、什么材料,尽管开口。”
星月用力点头,银白的尾巴甩得更欢了,带起的风都透着雀跃。
她对着凌尘露出个甜甜的笑,转身又跑回窗台,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荷叶压在书页下,摊开新的空白纸页。
她先用干净的布巾蘸了点温水,仔细擦了擦沾着墨渍的小爪子,确认爪子干干净净后,才拿起炭笔,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
爪子尖在纸页上轻轻划过,留下浅浅的痕迹,她歪着小脑袋,开始勾勒属于自己的修行路径。
阳光透过雨后的云层,洒下柔和的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给她银白的绒毛镀了层金边,像个会发光的小毛球。
或许她的路确实与旁人不同,或许她永远也练不出毁天灭地的妖气。
但这份在坎坷里依旧向前的劲头,这份能在绝境中另辟蹊径的智慧,早已比任何修行境界都更珍贵。
像颗埋在石缝里的种子,终会在自己的土壤里,长出独属于自己的枝芽。
相比克己挥汗如雨的苦修、星月抱着典籍摸索的执着。
凌尘的日子过得从容得像客栈檐下的流云。
可那份看似闲散的日常里,却藏着旁人难察的厚积薄发。
他本就没什么刻意修炼的压力。
一年前踏足第四境巅峰时,为了贴合天骄死斗“境界不超第四境”的参赛门槛。
便刻意收了势,以秘法将境界稳稳锁在第四境的临界点。
这一年来,体内灵力反倒像春日解冻的暗河,在安稳岁月里悄然漫溢。
——皆因一年多以前在仙神福地悟道时,那些盘踞在识海深处的晦涩感悟,曾像裹着冰壳的顽石。
如今离了纷争扰攘,竟在日复一日的平静里慢慢消融。
那些化开的感悟顺着经脉游走,推着他往第五境的门槛悄悄挪步。
是以,他非但不必费心引气修炼,反倒要时时凝神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灵力:
指尖随意捻起一枚棋子时,腕间常会悄然泛起一层淡金色光晕,像裹着圈流动的碎光。
需得他拇指精准往脉门上一按。
那光晕才顺着指缝缓缓溜走,重新沉回丹田深处,归于沉寂。
余下的时光,便被四件事填得满满当当,每一件都藏着他不动声色的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