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深处的烛火还在微微摇曳,昏黄的光线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混着爪子蹭过石板路的“沙沙”碎响。
——不用看也知道,是鼠妖跑回来了。
他怀里鼓鼓囊囊地揣着东西,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重的喘息,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都吐尽。
鼻尖沁着一层细密的薄汗,顺着灰扑扑的绒毛往下滑,连耳尖都沾着半片从通道顶落下来的枯叶。
跑起来时,那片叶子还跟着轻轻晃。
跑到凌尘面前时,他脚下一个趔趄,惯性让他往前冲了两步。
慌忙中伸出爪子死死扶住旁边的石壁才勉强站稳,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连带着石壁上的灰尘都被蹭掉了一小块,露出底下暗沉的岩石底色。
“浅、浅尘先生!”他弯着腰喘了好一会儿,声音还带着未平复的颤音,却难掩眼底的兴奋。
抬起爪子飞快抹了把额头的汗,掌心的灰渍混着汗水。
在额角蹭出一道浅浅的黑印,倒让他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显得更突出了。
另一只爪子则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个东西。
——是块巴掌大的令牌,被他用布裹了两层,掏出来时还能看见布角沾着的细绒。
解开布的瞬间,紫金的光泽在昏暗中亮了亮。
令牌通体是上等的紫金质地,在烛火下泛着冷润的光,边缘刻着繁复的云纹。
纹路里嵌着细如发丝的银线,顺着光看过去,银线像是在微微流动;
正面赫然是“浅尘”两个篆字,笔锋凌厉如刀,每一笔的转折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而背面,“烬都”二字沉稳厚重,笔画深深刻进令牌里,像是把这座城市的烙印都拓了上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成了!真的成了!”
鼠妖把令牌往凌尘面前递了递,爪子还在微微发抖。
——显然是一路狂奔还没缓过来,指腹蹭过令牌边缘时,还不小心被银线硌了一下,却浑然不觉。
他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连尾巴都忍不住在身后轻轻拍打着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裁判一开始还犹豫,说要跟上面报备。
小的跟他说您伤势重得站不稳,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他才赶紧核实了胜绩……
说您这八场连胜够了,后面两场不用打了!
这令牌您收着,是入天骄死斗的凭证,有它就能自由进出角斗场,不用再待在这鬼地方了!”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拔高了些,又赶紧压低,怕惊动通道里的其他人。
凌尘低头看着那块紫金令牌,指尖还没碰到,就先注意到鼠妖泛红的脸颊。
——不仅是跑热的,耳根还透着点紧张的红。
再看他扶着石壁的爪子,指腹处磨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连绒毛都被蹭掉了几根。
显然是一路攥紧了拳头往前冲,连掌心的疼都顾不上。
“辛苦你了。”
凌尘伸出手,指尖触到令牌冰凉的金属时。
却莫名觉得有股暖意从心底漫上来,顺着血脉悄悄蔓延到四肢。
连之前因伪装脱力而紧绷的肩背,都悄悄松了几分。
鼠妖连忙摆了摆爪子,耳朵尖瞬间红透,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分,却又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急切:
“不辛苦!能为先生跑这一趟,是、是小的福气!对了先生,小的……小的还有件事想跟您说,您别嫌小的唐突。”
他说着,爪子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原本明亮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忐忑,尾巴也停下了摆动,紧紧贴回腿后,连呼吸都放轻了。
凌尘看着他这副紧张得像要被审判的模样,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放得更缓:“说吧。”
鼠妖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胸膛都跟着鼓了鼓,声音又快又急,却透着十足的认真:
“小的想辞去角斗场的工作!
这地方天天看着人打打杀杀,小的早就待够了,之前是没处去。
只能在这儿混口饭吃,现在……
现在小的想跟着先生!”
说到“跟着先生”四个字时,他的声音明显低了些,却更坚定了。
怕凌尘误会自己是想蹭好处,又慌忙补充。
“先生您千万别担心!
小的在角斗场做了三年多,攒下了不少灵石,装了满满两个布袋子,足够自己过日子,绝不会伸手跟先生要一粒灵石!
小的就是……就是觉得先生是好人,也想跟着先生学些本事,哪怕只是帮先生打打杂、跑跑腿、守守门口都行!
小的手脚麻利,什么粗活都能干,绝不会给先生添麻烦!”
他越说越急,爪子都开始微微发颤。
眼睛紧紧盯着凌尘的鞋尖,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只有在说到“攒了不少灵石”时,才悄悄挺了挺胸膛,像是在证明自己真的能自给自足,不会成为累赘。
说完后,他还怕凌尘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
“小的住的地方还有些常用的东西,要是先生同意,小的今晚就能搬过去,保证不占地方!”
凌尘捏着那块紫金令牌,指尖轻轻摩挲着背面“烬都”二字的纹路,凸起的笔画硌着掌心,却没再觉得冰冷。
他看着鼠妖紧张得几乎要把衣角攥破的模样,想起刚才对方跑远时,尾巴尖沾着的那片从墙上蹭下来的墙灰。
——明明自己也怕得发抖,却还是卯着劲为他跟裁判据理力争,为他跑前跑后,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嗯,”凌尘应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柔和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暖意。
“走吧。”
这一声“走吧”,没有拒绝,便是默认了。
鼠妖猛地抬起头,眼里的光瞬间更亮了,像是燃着了两簇小火苗,连耳朵都“唰”地竖了起来,忙不迭点头:
“哎!好!好嘞!先生您慢点走,小的在前头开路!”
他下意识想跟在凌尘身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飞快跑到前面,踮着脚尖往前探了探路,爪子在石板上轻轻敲了敲。
确认通道里没人,才回头对着凌尘招了招爪子,小跑着开路。
走了没几步,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见凌尘跟在后面,才又放心地往前引。
尾巴在身后轻轻晃着,像条被风吹动的细穗子。
连之前绷得笔直的尾尖,都软乎乎地垂了下来。
偶尔还会轻轻扫过地面的碎石,透着难得的放松与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