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内,万年玄冰砌成的墙壁与穹顶折射着清冷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淡淡寒雾,脚下雪白无瑕的兽皮地毯柔软而隔绝了地面的极致寒意。主位之上,冰魄仙子一袭素白宫装,容颜清丽绝伦,却如覆寒霜,周身自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她身旁侍立的几位长老,也皆是气息沉凝,目光如电,修为精深之辈。
客座这边,余小天安然端坐,神色平静,仿佛周遭足以冻彻骨髓的寒意对他毫无影响。柳萱俏立其侧,美眸流转间带着一丝好奇与警惕,打量着这玄冰构筑的奇异殿堂。老道玄诚子则半眯着眼,手中拂尘轻搭臂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实则气机早已笼罩四周,暗自戒备。
“余宗主大驾光临,令我玄冰阁蓬荜生辉。”冰魄仙子开口,声音如冰珠落玉盘,清脆悦耳,却透着难以融化的疏离,“不知宗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余小天身上,看似随意,实则已将对方每一个细微动作收入眼底。
余小天并未迂回,直接切入主题:“冰魄阁主,明人不说暗话。北境玄冥老祖座下寒螭真人不日将至,其目标为何,你我心知肚明。贵阁与玄冥渊毗邻万年,对其了解应远超旁人。余某此来,是想与贵阁交换一些关于玄冥渊,尤其是关于那‘水行源核异动’的详细信息。”
冰魄仙子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玄冰扶手,发出清脆的微响,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并未直接回应,而是反问道:“余宗主消息果然灵通。不过,我玄冰阁为何要平白告知于你?玄冥老祖势大,乃是化神后期的大能修士,我阁僻处北境,何必为了些许信息,去轻易得罪这等存在?”
余小天闻言,嘴角泛起一抹澹澹的笑意,神色依旧从容:“阁主此言,请恕余某不敢苟同。若玄冥老祖真将贵阁视为须得谨慎对待的邻居,又岂会纵容门下与那天星原赵家暗中勾结,将触手悄然伸到此地?他若真的成功掌控了那已被污染的水行源核,势力必然大涨,届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首当其冲的,恐怕就是与之毗邻、功法属性又颇为相近的贵阁了。余某冒昧一问,到了那时,玄冰阁是选择俯首称臣,纳贡称臣,还是……准备玉石俱焚,赌上万年基业?”
他话语声不高,语气平和,但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向玄冰阁众人心中最深的隐忧。厅内的寒气似乎更重了几分。
冰魄仙子沉默不语,绝美的面容上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但她身旁一位脾气略显急躁的红脸长老却忍不住哼了一声,开口道:“余宗主未免太过危言耸听!我玄冰阁立阁万载,历经风雨,自有其底蕴与手段,岂是任人随意拿捏之辈?”
余小天目光转向那位长老,并未动气,只是澹然道:“贵阁的底蕴,余某自然深信不疑。但正所谓孤木难支,多一个可靠的朋友,总好过多一个强大的敌人。余某此来,并非要求贵阁立刻与玄冥老祖正面为敌,只需信息共享,彼此互通有无。若局势有变,关键时刻,或可互为奥援,共渡难关。况且……”
他话音微顿,目光再次落回冰魄仙子那清冷的脸上,语气多了几分凝重:“据余某所知,那水行源核若真的被‘墟’之力深度污染,其逸散出的死寂、衰败之力,其危害远超寻常修士想象。它侵蚀的将不仅是灵气,更是天地法则的根基。长此以往,莫说玄冥渊,就连这天星原北部,乃至贵阁这雪域仙境,恐也将受其波及,渐成绝灵死地。净化源核,阻止这场浩劫,亦是功德无量之事。余某不才,对净化此类天地污秽,略有几分独特心得。”
说着,余小天看似随意地抬起右手,指尖悄然浮现出一缕极其微弱的、被混沌之力巧妙包裹着的苍白火苗。这火苗模拟了一丝蚀灵幽火的本源气息,虽只有一瞬便被他收起,但那刹那间弥漫开的纯粹寂灭与万物衰败的道韵,却让在座所有玄冰阁高层脸色骤变!
他们常年修炼至阴至寒的功法,对负面、死寂能量的感知远比寻常修士敏锐百倍。就在那苍白火苗出现的一刹那,他们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那是一种足以侵蚀万物根基、令法则都为之腐朽的恐怖力量!而余小天竟能掌控,甚至暗示可以净化这种力量,其手段之玄奇,已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冰魄仙子深邃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波澜,她深深看了余小天一眼,之前那层无形的隔阂似乎消融了些许,声音虽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最初的疏离:“余宗主果然非常人,手段通玄,令人惊叹。既然如此,为北境安宁,也为玄冰阁万年基业计,本阁便交余宗主这个朋友。”
她不再犹豫,素手轻挥。侍立在一旁的一位核心长老立刻上前,恭敬地奉上一枚通体剔透、寒气森森的玉简,玉简表面有冰晶符文若隐若现。
“余宗主,”冰魄仙子道,“这枚冰魄玉简之中,记载了我玄冰阁历代先辈耗费心血,对玄冥渊深处进行的探索记录。包括其内部错综复杂的冰窟脉络、几处连神识都能冻结的绝对危险区域、空间紊乱之地,以及关于那核心寒潭近百年异动的详细描述。据我阁前辈最后一次冒险深入观察,那寒潭深处确实蛰伏着一股极其阴寒、充满死寂的意志,其气息特性,与宗主方才展示的那缕火苗之力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庞大、精纯,且……混乱无序,充满侵略性。”
余小天郑重点头,双手接过玉简,分出一缕神念探入。片刻后,他眼中露出了然之色。玉简中的信息虽然因玄冥渊的险恶而未能覆盖全部,但关于核心区域的地形、那被污染源核的大致位置、以及其散发出的能量特性描述都极为详尽,远非外界流传的模糊信息可比。这对他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
“阁主慷慨,此情余某铭记。”余小天诚恳道谢,随即也从袖中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青色玉简,“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余某平日修行时,关于天地法则,尤其是对冰系神通变化以及一些阵法运用的心得体会,虽非什么不传之秘,但或许其中一些浅见,能对贵阁弟子修行有所启发,权当回礼,聊表心意。”
冰魄仙子微微颔首,接过玉简,神念略微向内一探。很快,她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余小天给出的确实不是具体的功法传承,但其中对冰系法则本质的某些理解角度刁钻而深刻,一些神通运用技巧更是别出心裁,尤其是将冰之“静止”、“封冻”特性与阵法结合的想法,对专精此道的玄冰阁来说,无疑具有不小的启发价值。这份回礼,分量不轻,显示出余小天的诚意。
这次信息交换,双方都获得了所需,初步的信任基础得以建立。
“寒螭真人乃是玄冥老祖座下悍将,修为已至化神中期巅峰,实力强横无匹,”冰魄仙子最后肃然提醒道,“他尤其擅长‘玄冥冰魄神光’,能污人法宝、冻裂神魂,其修炼的‘冰螭化身’更是威力无穷,堪比真灵。此外,他所持的‘玄冥幡’,乃是采集玄冥渊万丈玄冰下的至阴煞气炼成,是威力无穷的顶级灵宝,已孕育出完整的器灵,宗主若与之对上,需万分小心。”
“多谢阁主提醒,余某省得。”余小天拱手谢过,继而道,“若局势发展,事有可为,余某希望届时阁主能看在今日情分上,略施援手。”
冰魄仙子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谨慎但已算明确的回应:“若在力所能及之内,且不直接危及我玄冰阁根本之时,本阁自会斟酌,给予方便。”
这个承诺虽未完全捆绑,但已表明了立场倾向,余小天深知对于玄冰阁这等大派,能做到这一步已属不易。
会谈至此,在相对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余小天三人起身告辞,在玄冰阁弟子的引领下,化作流光离去。
望着他们消失在天际的身影,之前那位出声质疑的红脸长老忍不住压低声音对冰魄仙子道:“阁主,此子虽气息渊深,手段诡异,但毕竟年轻,修行岁月尚短,根基或许不如那些积年老怪深厚。他真能抵挡住寒螭真人以及很可能与之联手的赵家吗?我们今日如此表态,是否有些过于冒险了?万一……”
冰魄仙子目光深邃,宛若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遥遥望向北方那一片被灰暗云层笼罩的玄冥渊方向,朱唇轻启,声音飘渺而坚定:“风险固然存在,但机遇往往与之并存。此子身负疑似混沌传承,又能引动周天星斗之力加身,其潜力与命格,远超你我的想象。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刻在他尚未真正势起之前结下善缘,远比日后他真正屹立巅峰之时再去攀附要有价值得多。况且……”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惧:“那玄冥渊深处的污染源核,如同附骨之疽,始终是我玄冰阁的心腹大患。其散发出的死寂气息,近年来已有逐渐侵蚀我阁外围灵脉的迹象。单凭我阁之力,难以根除。或许,这个总能创造奇迹的余小天,真的是解开此局,还北境一个安宁的关键所在。”
长老闻言,若有所思,最终缓缓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整个玄冰阁最高层,已然在冰魄仙子的决断下,做出了关乎宗门未来命运的重要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