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快艇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片树叶,被归墟旋涡恐怖的吸力拉扯着,身不由己地冲向那吞噬一切的深渊。头顶,九枚镇魂针构成的光轮如同引航的灯塔,却也昭示着终点即是毁灭。
苏倾城紧紧抱着昏迷的韩煜,任由冰冷的海水和咸湿的雨点打在脸上。她的目光越过翻腾的巨浪,望向漩涡中心。那里,无尽的黑暗翻滚,电闪雷鸣之中,隐约可见一座由巨大锁链和破碎符文构成的古老祭坛的轮廓,祭坛下方,一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由纯粹邪恶与黑暗凝聚的阴影巨人(虚无之主本体)正疯狂咆哮,每一次挣扎都引得天地震颤,海啸滔天。
九针光轮的虚影正压在阴影巨人上方,减缓着它的挣扎,但显然不够。
快艇终于抵达了旋涡边缘,再往前就是绝对的死亡禁区。士兵们试图稳住船身,但吸力太强,眼看就要被卷入。
“就在这里停下吧。”苏倾城平静地开口。她将韩煜轻轻放在相对安全的船舱角落,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苏小姐……”舰长想要说什么。
“带他走,离得越远越好。”苏倾城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她转身,面向那黑暗深渊,深吸一口气。
“我乃神农氏当代传人,苏倾城!今日,秉承先祖遗志,守护苍生!”
话音落下,她纵身一跃,竟主动投身于那恐怖的旋涡之中!九枚镇魂针紧随其后,化作九道流光,没入她的身体,然后从她体内透出,环绕着她,形成一个巨大的光茧,破开怒涛,直坠深渊!
“倾城——!!!”
仿佛是心有灵犀,就在苏倾城跃入旋涡的刹那,船舱角落的韩煜猛地睁开双眼!他看到了那决绝跃下的背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他想冲过去,但身体如同散了架,连动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光芒被黑暗吞噬,目眦欲裂,鲜血从眼角流出!
苏倾城感觉自己在下坠,穿越了狂暴的水流和无尽的黑暗。九针护体,让她暂时无恙。终于,她落在了那座古老而残破的祭坛上。祭坛冰冷,刻满了磨损的神农符文。正前方,就是那被锁链缠绕、高达百丈的阴影巨人!近距离观看,那纯粹由恶意、毁灭和无数冤魂构成的躯体,散发出令人疯狂的精神污染,仅仅是看一眼,就足以让凡人神魂崩溃。
“蝼蚁……又是你……”阴影巨人低下头,那两个巨大的、如同黑洞般的眼眶“看”向苏倾城,声音直接在她灵魂中炸响,“你以为,凭着这几根破针,就能奈何得了我?!”
祂奋力挣扎,一根粗大的锁链崩断!整个祭坛剧烈震动!
苏倾城咬紧牙关,强忍着灵魂被撕裂的痛苦,踏前一步,站在祭坛最中央的阵眼位置。这里,是九针大阵的核心,也是……献祭之位。
她双手结印,开始诵念《九针封魔咒》的最后篇章。声音起初微弱,但在九针共鸣下,逐渐变得宏大庄严,仿佛与这古老的祭坛,与天地间残存的正气产生了共鸣。
“九天之精,九地之灵,九针归位,镇魔封邪!以吾之血,为引!”
她咬破十指,精血滴落在祭坛阵眼。血液渗入,黯淡的符文逐一亮起!
“以吾之魂,为祭!”
她将全部的神识、全部的修为、全部对生命的领悟、对韩煜的爱恋、对世界的守护之意,毫无保留地注入咒文之中!她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乌黑的长发从发根开始迅速变得灰白,绝美的容颜爬上皱纹,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数十载光阴!
“不!停下!”旋涡之外,通过同心蛊感受到苏倾城生命和灵魂正在飞速流逝的韩煜,发出了绝望到极致的嘶吼,那吼声甚至压过了风雷!他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力量,竟然挣扎着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想要跳下海!
“韩先生!不能去!”士兵们死死拉住他。
祭坛上,苏倾城的献祭已达到高潮。九枚镇魂针从她体内完全剥离,悬浮在祭坛九个方位,针体上的神农符文光芒大放,与祭坛符文连接,构成一个覆盖了整个归墟核心的巨大光网!光网缓缓压下,勒入阴影巨人的身体!
“吼——!!!神农氏的余孽!我诅咒你!诅咒你们生生世世!”阴影巨人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黑暗躯体被光网切割、净化,不断缩水、淡化!封印的力量在不断加强!
但苏倾城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她瘫坐在阵眼上,皮肤失去光泽,眼神涣散,生命之火如同风中之烛。献祭几乎抽干了她的一切。
结束了……韩煜,对不起,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她缓缓闭上眼,意识沉入永恒的黑暗。
然而,就在她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
“倾城!!!”
一声仿佛穿越了时空、蕴含着无尽悲痛、愤怒与不甘的咆哮,在她灵魂深处炸响!是韩煜!同心蛊传来了他燃烧一切、不顾生死的意志!
紧接着,一股温暖、磅礴、充满无限生机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江河,通过同心契约,疯狂涌入她干涸的体内!是韩煜!他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本源和《长生诀》的全部修为,强行渡给她!
不仅如此,韩煜那奇特的“逆转”之力也夹杂其中!这股力量进入苏倾城体内后,并未补充她的消耗,而是……逆转了她献祭的过程!并非让她恢复,而是将献祭对天地、对大阵的“债务”和“因果”,强行转移了一部分出去!
“不!韩煜!停下!你会死的!”苏倾城在心底绝望呐喊,但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韩煜的意念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的命是你给的……现在还你!”
随着韩煜力量的疯狂注入和“逆转”之力的作用,苏倾城的衰老停止了,甚至微微回溯了一丝。而九针大阵的光芒也更加炽盛,阴影巨人的惨嚎达到了顶点!
“啊啊啊!该死的同心契约!该死的逆转之力!”阴影巨人狂怒,祂感觉到了封印的不可逆转,也感觉到了那令祂厌恶的、源自轮回本源的“逆转”之力在干扰一切!
最终,在九针大阵的彻底镇压下,在韩煜不惜代价的“逆转”干预下,阴影巨人的躯体被彻底压缩、净化,化作一枚拳头大小的、不断扭曲的黑暗结晶,被无数光网锁链死死缠绕,禁锢在祭坛最深处!归墟的恐怖吸力和能量风暴,也随之缓缓平息。
邪魔本体,被封印了!
九枚镇魂针完成了使命,光芒内敛,如同凡铁,叮叮当当地掉落在祭坛上,其中三枚新来的(庚金、壬水、丙火)也静静躺在那里。
祭坛上,苏倾城如同化石,气息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白发苍苍,容颜衰老。旋涡外,快艇上,韩煜在渡出最后一股力量后,也彻底失去了意识,仰面倒下,生机微弱,满头青丝化为雪白。
同生共死,同白头。
风停了,雨歇了,雷隐了。肆虐了不知多久的归墟漩涡,缓缓停止了旋转,海面逐渐恢复平静,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圆形海渊,象征着曾经的恐怖。
阳光,时隔多日,终于刺破了乌云,洒在波澜渐息的海面上,也照亮了祭坛上那道孤独衰老的身影,和快艇甲板上那同样白发苍苍、昏迷不醒的男子。
世界,得救了。
但英雄的代价,何其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