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宋一动作很快。他直接联系了周管家,要求立刻从自己的私人账户调拨资金。然而,周管家的回复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迟疑和为难:“少爷……老爷刚刚下令,冻结了您名下所有的账户和副卡。并且……明确告知了与您交好的几位朋友家族,不允许向您提供任何资金借贷。”
电话这头,吕宋一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白。他几乎能想象出爷爷吕正雄在书房里,用那双洞察一切、不容置疑的眼睛,下达命令时的冷酷模样。老爷子知道了,而且动作如此之快,如此之绝!
他以前从未将钱放在眼里,挥金如土,一掷千金不过是寻常事。可如今,当吴念的母亲命悬一线,急需那笔对他来说原本微不足道的手术费时,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寸步难行。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愤怒席卷了他。家族的束缚,在此刻显得如此具体而残忍。
“我知道了。”他声音低沉地挂了电话,胸口剧烈起伏。他不会放弃,也绝不能放弃。他刚刚才向吴念承诺过“有我在”。
目光扫过车库的方向,那里停着他几辆心爱的跑车,每一辆都价值不菲,是他过去纨绔生涯的见证和玩具。几乎没有太多犹豫,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专门做高端二手车交易的朋友电话。
“那辆LaFerrari,对,蓝色那辆,我要出手。急用钱,价格你看着办,尽快。”他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曾经视若珍宝的收藏,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十分震惊,试图劝说,但被吕宋一不容置疑地打断。最终,一个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被敲定,对方承诺尽快安排转账。
挂掉电话,吕宋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卖掉爱车的心痛是真实的,但一想到能用这笔钱换来吴念母亲生的希望,抚平她眉间的忧愁,那点心痛便显得无足轻重了。他甚至感到一种奇异的、带着牺牲意味的快意——看,为了你,我连最心爱的东西都可以舍弃。
他赶到医院,正准备确认款项事宜,手机再次震动,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彩信。
他蹙眉点开。
几张照片瞬间跳了出来,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眼底!
第一张,似乎是医院走廊的转角,林远正俯身,手臂环过吴念的肩膀,像是在拥抱,又像是在低声安慰,吴念的头微微靠向他的胸膛,角度刁钻,看起来无比契合。
第二张,病房内,林远坐在病床旁,正用勺子给靠在床头的徐慧兰喂水,而吴念站在一旁看着,脸上带着……(照片处理得有些模糊)似乎是感激而温柔的笑容?
第三张,夜色中,医院楼下,林远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吴念身上,两人并肩站立,距离近得几乎耳鬓厮磨。
每一张照片都拍摄得“恰到好处”,将那种看似亲昵、依赖、默契的氛围渲染得淋漓尽致。尤其是第一张,那近乎拥抱的姿态,彻底点燃了吕宋一心中那根因为苏婉之前挑拨而一直紧绷的弦!
是苏婉!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可明知是挑拨,那画面带来的视觉冲击和“背叛感”却如同最剧烈的毒药,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刚刚为了她,不惜对抗家族,低价变卖心爱之物!他甚至还在为自己终于能帮到她、成为她的依靠而隐隐激动!可转眼间,她却和另一个男人,上演着如此“温情脉脉”的戏码!
就在他双目赤红,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几乎要将手机捏碎之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平和与无奈:
“吕宋一。”
吕宋一猛地回头,看见林远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眼神复杂。
林远的目光扫过他手中还亮着屏幕的手机,似乎叹了口气:“我想和你谈谈……关于念念。”
“念念?”吕宋一像是被这个词刺伤了,他一步步走向林远,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念念也是你叫的?”
林远被他逼人的气势慑得后退了半步,但依旧强自镇定,语气带着一种看似恳切实则暗藏锋芒的劝解:“吕宋一,我帮念念,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她一个人不容易,太辛苦了。现在她为了阿姨心力交瘁,你作为她男朋友,我希望你可以理解她、安慰她,而不是火上浇油的给她找麻烦?”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吕宋一紧绷的脸色,继续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照顾她和照顾她妈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帮忙。”
但是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吕宋一最敏感、最不安的神经上!此刻,他觉得林远就是个绿茶,那些照片历历在目,要说林远对吴念没有别的想法,他不相信!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想帮忙?你也得帮得上,现在吴念最需要的是钱,而这钱只能我给,你的帮忙就是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吗?你趁着我不在,围在她身边转,不觉得不合适吗!”吕宋一积压的所有怒火、猜忌、不安、以及被家族束缚的憋屈,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他猛地挥拳,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林远的脸!
林远猝不及防,或者说他根本没料到吕宋一会直接动手,被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脸颊上,闷哼一声,踉跄着撞在身后的墙上。
但吕宋一并没有停手。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扑上去揪住林远的衣领,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每一拳都蕴含着狂暴的力量。
“我让你离她远点!听见没有!”
“你以什么身份陪着她?你凭什么!”
“我是她男朋友,我介意了,你就应该离的远远的。别再靠近她!”
他嘶吼着,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和风度,只剩下最原始的暴戾和占有欲。走廊里回荡着拳头撞击肉体的闷响和吕宋一粗重的喘息声。
林远起初还试图格挡,但在吕宋一疯狂的攻势下,很快便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嘴角破裂,渗出血丝,脸上迅速浮现青紫。
直到医院的保安闻声赶来,几个人合力才将状若疯魔的吕宋一从林远身上拉开。
吕宋一被保安拦着,胸口剧烈起伏,眼神猩红地瞪着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林远,一字一句,如同冰锥:
“林远,你给我听好了。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吴念身边,我让你,和你家,都在京市待不下去!我说到做到!”
说完,他狠狠甩开保安的手,整理了一下因为动作激烈而凌乱的衣领,最后看了一眼地上蜷缩的林远,那眼神冰冷而残酷。然后,他转身,大步离开。
他没有回头,也因此没有看到,在他转身后,林远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那低垂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并非痛苦和恐惧,而是一丝几不可察的、计谋得逞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