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雪夜狐踪
昆仑山脉的雪总带着棱角。赤九爷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火红皮毛上落满了冰晶，却半点不觉得冷——焚天内力在经脉里流转，像揣着团永不熄灭的炭火。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白灵溪，少女的白衣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只有青丝上的冰碴在月光下闪着光。
“还有多久到断魂崖？”白灵溪的声音带着寒气，她的冰蚕功虽能抵御严寒，可连续三日在暴风雪里穿行，唇瓣已冻得发紫。赤九爷往她手里塞了块暖玉——这是从黑风寨搜来的，据说能聚热，此刻正被他的内力焐得滚烫。
“翻过前面那道雪梁就是。”他指着远处被风雪笼罩的山影，“我爷爷的气息，就在那片崖壁里。”玄狐门的弟子能通过血脉感知同类的气息，哪怕对方已化作尘土，只要曾在某处留下强烈的情绪，就能在特定时辰感应到。
两人刚爬上雪梁，就听见崖底传来奇怪的声响。不是风雪声，是某种硬物摩擦岩石的“咯吱”声，还混着铁链拖地的钝响。赤九爷示意白灵溪蹲下，自己则借着冰棱的阴影滑下陡坡。
断魂崖的底部藏着片凹地，凹地中央立着块巨大的玄冰，冰里冻着座残破的石门，门楣上刻着玄狐衔月的图案——正是玄狐门的山门。此刻有十几个黑衣人正用钢钎凿冰，为首的正是戴着银面具的白无常。
“快点！”白无常的声音比寒风更冷，“子时前必须打开山门，否则阴阳佩的感应会消失。”他脚边躺着个老者，衣衫上沾着血，正是白灵溪的父亲，冰蚕谷谷主白自在。
白灵溪在坡上看得睚眦欲裂，刚要冲下去就被赤九爷拽住。“等等，”他指着凿冰人的手腕，“他们的脉门在发光，是被下了血咒。”那些黑衣人凿冰时，手腕上的血色咒印会亮起，每亮一次，他们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像是在被抽取生命力。
“是‘血祭术’。”白灵溪的声音发颤，“我爹说过，这是禁术，用活人精血换取开山之力。”她突然想起什么，摸出腰间的冰玉：“阴阳佩能克制血咒，只要让玉佩接触咒印……”
赤九爷却盯上了白无常手里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拴着只巨大的雪猿，猿猴的琵琶骨被穿了，眼睛里却燃烧着怒火，每一次挣扎都让铁链绷得笔直。“那是‘守山猿’，”他低声道，“玄狐门养来守护山门的灵兽，看来是被白无常擒住了。”
子时的钟声从远处的雪峰传来，白无常突然掏出匕首，划破自己的掌心，将血滴在玄冰上。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血色顺着冰纹蔓延，竟在石门上拼出个巨大的咒印。玄冰开始震动，裂缝像蛛网般扩散，冻在冰里的石门发出“咔嚓”的脆响。
“就是现在！”赤九爷突然吹出声尖啸，这是玄狐门召唤灵兽的哨音。守山猿听见哨音，突然爆发出震天怒吼，猛地挣断铁链，蒲扇大的手掌拍向最近的黑衣人。那些被血咒控制的黑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拍得脑浆迸裂。
白无常显然没料到雪猿会挣脱，仓促间挥掌拍去。掌风与猿猴的拳头撞在一起，激起漫天雪雾。赤九爷趁机带着白灵溪冲出阴影，焚天爪与冰蚕刀同时出鞘，爪风如烈火燎原，刀光似寒冰破岩，瞬间放倒三个黑衣人。
“叛徒！”白灵溪的刀直指白无常，“你为了解噬心蛊，连师兄都不放过？”白无常的银面具下发出笑声，笑声里带着痛苦的颤音：“放过他？当年他眼睁睁看着我被下蛊，却为了所谓的门规见死不救！”他突然转向赤九爷，“小狐狸，把阳佩交出来，我让你看看你爷爷的真面目！”
他从怀里掏出个泛黄的卷轴，展开的瞬间，赤九爷的瞳孔骤然收缩。卷轴上画着玄狐门覆灭的场景，画面里的赤绝空正举掌拍向同门，爪尖的火焰烧着了玄狐门的牌匾。
“不可能！”赤九爷的爪心沁出冷汗，血脉里的低语突然变得混乱，有爷爷温和的教导，也有陌生的惨叫声。白灵溪握住他的手腕：“别信他！卷轴是伪造的，我爹说过，当年是白无常勾结外敌，你爷爷才引冰封门的！”
白无常突然扯下银面具，露出张布满冰纹的脸。他的左脸正常，右脸却像被冻裂的瓷器，纵横的裂纹里渗出黑血——那是噬心蛊发作的迹象。“伪造？”他猛地抓住白自在的头发，将冰蚕谷主的脸按向玄冰，“让你爹自己说！”
白自在咳着血，眼神却很清明：“九爷，别信他……当年赤绝空是为了保护‘玄狐心经’才……”话没说完就被白无常掌击后心，喷出的血溅在玄冰上，竟让冰里的石门震动得更厉害了。
“心经就在门后！”白无常目露疯狂，“只要得到心经，我就能炼化蛊虫，成为天下第一！”他突然扑向白灵溪，掌风直取她腰间的冰玉。赤九爷早有防备，侧身挡在少女身前，焚天爪与寒冥掌轰然相撞。
两股内力冲击的中心，积雪瞬间融化又冻结，形成奇特的冰雾。赤九爷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手臂蔓延，冻得经脉生疼，可掌心里的红玉佩突然发烫，暖流顺着血脉涌遍全身，竟将寒气逼了回去。
“阴阳相济……”白无常看着两人贴身的玉佩，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必须两人心甘情愿，阴阳佩才能发挥真正的力量！”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瓷瓶，拔开塞子往空中一扬，黑色的粉末遇风化作无数飞虫，扑向赤九爷和白灵溪。
“是噬心蛊的虫卵！”白灵溪挥刀劈出冰墙，虫卵撞在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被沾到就会被寄生！”赤九爷突然想起守山猿，吹了声更长的哨音。雪猿会意，猛地用身体撞向玄冰——巨大的玄冰终于裂开，冻在里面的石门轰然洞开。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金银财宝，没有武功秘籍，只有间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冰棺，棺里躺着只火红的狐狸，皮毛栩栩如生，正是赤九爷的爷爷赤绝空。冰棺旁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玄狐门的家训：“狐者，非独狡诈，更重守护。阳火暖世，阴冰护道，二者相离则为祸，相合方为安。”
“心经呢？”白无常目眦欲裂，显然不愿相信眼前的景象。赤九爷却走到冰棺前，看着爷爷爪边压着的羊皮卷。卷上不是武功秘籍，而是幅地图，标注着江湖各处的火山与冰川，在交汇处都画着玄狐的标记。
“原来如此……”赤九爷喃喃自语，“玄狐门守护的不是秘籍，是天下的阴阳平衡。火山喷发时用冰蚕功镇压，冰川消融时用焚天内力稳固……”他看向白灵溪，突然明白爷爷为什么要找冰蚕谷合作。
白无常突然疯了般冲向冰棺：“我不信！一定有秘籍！”他的手掌刚触到冰棺，就被棺上的符咒弹开。噬心蛊在他体内彻底爆发，黑血从七窍涌出，他指着白自在嘶吼：“你骗了我！你们都骗了我！”
守山猿趁机扑上前，一爪子拍碎了他的天灵盖。临死前，白无常的目光落在阴阳佩上，眼神里闪过一丝解脱。
风雪渐渐停了，月光透过石门照进石室，落在赤绝空的冰棺上。白灵溪扶起父亲，白自在看着石碑上的字，老泪纵横：“师兄，我错了……当年我就该信你……”
赤九爷将红玉佩放在冰棺上，白灵溪也解下冰玉。两块玉佩在月光下悬浮，发出柔和的光晕，笼罩着整个石室。冰棺上的冰霜开始融化，赤绝空的皮毛在光晕中渐渐化作光点，融入赤九爷的体内。
“爷爷？”赤九爷感觉到血脉里多了股温暖的力量，那是属于赤绝空的记忆——有玄狐门鼎盛时的热闹，有覆灭时的惨烈，更有对后世的期许。
白自在突然按住两人的手，将自己的内力渡给他们：“孩子，冰蚕谷和玄狐门的恩怨该了了。这阴阳佩，以后就交给你们了。”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竟是用最后的功力解开了守山猿的禁制，也化解了白无常留下的血咒。
守山猿对着白自在消失的方向拜了三拜，转身走进石门深处，继续守护这片净土。赤九爷和白灵溪走出断魂崖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朝阳照在雪地上，反射出七彩的光，像无数只狐狸的尾巴在摇曳。
“接下来去哪？”白灵溪踢着脚下的冰碴，冰玉在她掌心泛着光。赤九爷望着远处的云海，火红的尾巴在风中舒展：“听说江南的火山最近不太安稳，去看看？”
少女笑起来，眉眼弯弯：“正好，我也想尝尝江南的桃花酒。”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山的晨光里，阴阳佩的光晕在他们之间流转，像一条看不见的线，将火与冰、赤与白，紧紧连在了一起。而断魂崖的石门，在他们离开后缓缓关闭，只留下崖壁上的玄狐印记，在风雪中静静守护着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