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居仁的指尖在青铜盘上划过，冰凉的纹路硌得指腹发麻。盘中密布着细小的凹槽，每个槽里都嵌着枚骨片，刻着七玄门弟子的名字——韩立的那枚被他用朱砂圈了三道，边缘已被摩挲得发亮。
“第七次了。”他低声自语，将骨片拨到“噬金虫”字样的凹槽里。铜盘发出细微的嗡鸣，骨片上的朱砂晕开一点，像滴将落未落的血。
门外传来脚步声，墨居仁迅速将铜盘推入暗格，反手抓起药杵，药臼里的凝血草被碾得咯吱作响。
“墨大夫，韩立让我来取清心散。”小李的声音带着怯意，进门时脚在门槛上磕了一下，药包摔在地上，滚出几粒灰褐色的药丸。
墨居仁瞥了眼药丸，眉头微蹙——那是他昨晚特意加了料的，本该泛着青芒，此刻却黯淡无光。“他自己怎么不来？”
“说、说在后院喂兔子，那只灰毛兔好像快生了。”小李捡药丸的手在抖，“他还说……说您配的药有点苦，能不能加点蜂蜜？”
“兔子？”墨居仁笑了，药杵猛地砸在药臼里，凝血草碎末溅了满桌，“告诉他，良药苦口。”
小李刚要走，被他叫住：“等等，把这个给他。”墨居仁从抽屉里摸出个纸包，沉甸甸的，“新晒的金银花，让他泡水喝。”
纸包里，除了金银花，还藏着半张画着引魂阵的符纸——只要韩立的指尖沾到符纸，盘里的骨片就会发烫，他能立刻知道对方的位置。
***韩立蹲在后院篱笆旁，看着灰毛兔蜷缩在草堆里发抖，前爪不停地刨着泥土。他指尖捏着那包金银花，指腹搓过纸包边缘，摸到层极薄的蜡——这是防湿气的，却也藏不住符纸特有的硫磺味。
“苦药加蜂蜜，倒像他的风格。”他轻笑一声，将纸包扔进灶膛，火苗“腾”地窜起，舔舐着纸角，隐约露出道扭曲的符文，烧到尽头时，爆出点蓝火星。
草堆里的灰毛兔突然尖叫起来，后腿蹬着草堆，露出底下压着的块青石，石上刻着和铜盘凹槽一样的纹路。韩立摸出把小刀，顺着纹路刮了刮，石粉簌簌落下，露出里面嵌着的枚铁牌，刻着“墨”字。
“原来老巢在这。”他将铁牌揣进怀里，刚站起身，就见小李又跑回来，手里举着个陶罐，脸憋得通红：“墨、墨大夫说……说兔子生产要补气血，让、让您把这罐鹿血喝了。”
陶罐封口的红布渗着深色的液体，腥味隔着三步远都能闻到。韩立挑眉，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罐沿，小李突然松手，陶罐“啪”地摔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了韩立一裤腿，带着股淡淡的腥甜——不是鹿血，是掺了迷药的兽血。
“对、对不起！”小李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就跑，却没注意到韩立藏在身后的手，正捏着枚银针，针尖沾着点刚才刮下的石粉。
韩立看着地上的血迹在阳光下泛出层油光，忽然想起三天前，墨居仁给张铁换药时，指尖沾过同样颜色的油膏。他踢了踢陶罐碎片，听到前院传来墨居仁的怒吼，夹杂着铜盘落地的脆响。
***墨居仁盯着铜盘上裂开的纹路，韩立的骨片已经焦黑，边缘蜷曲如炭。他一脚踹翻药柜，药瓶滚落一地，其中个瓷瓶摔碎，流出的药液在地上聚成个“韩”字——这是他用自己血炼的追踪药，本想今晚用在夺舍阵里。
“反了！都反了！”他抓起桌上的青铜匕首，匕首柄刻着“忍”字，是当年余子童送他的，此刻却在掌心发烫，像块烙铁。
门外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小李，头也不回地吼：“让你盯个人都盯不住，留你何用！”
脚步声停在门口，响起个清冷的声音：“墨大夫，兔子生了，三只，要不要来看看？”
墨居仁猛地转身，见韩立倚在门框上，怀里抱着只刚出生的小兔崽，毛茸茸的一团，正啃着他的袖口。韩立的裤腿还沾着兽血，却笑得一脸平静：“对了，您藏在青石下的铁牌，我替您收好了，免得被兔子刨出来当玩具。”
青铜匕首“当啷”落地，墨居仁后退半步，撞在药柜上，后腰磕到个硬物——是他昨晚淬了毒的针匣。他手忙脚乱地去摸，却被韩立抢先一步，抬脚将针匣勾到自己面前，踢到灶膛边。
“您说，”韩立逗着怀里的小兔崽，声音轻得像羽毛，“用您的血炼的阵，要是掺点张铁的魂灰，会不会更灵验？”
墨居仁的脸瞬间血色尽失，他突然想起，张铁的曲魂昨天挣脱锁链时，爪上沾过他的血。而韩立刚才踢针匣的动作，和张铁扑向猎物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了……”他声音发颤，指尖抠着墙皮，指甲缝里渗出血丝。
韩立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兔崽，它正叼着片金银花——是从灶膛里抢救出来的，没烧透的那种。阳光透过门框照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块被精心切割的玉，藏着锋刃。
前院突然传来敲门声，是黄枫谷的弟子，声音洪亮：“墨大夫，韩立师兄在吗？长老让他去领筑基丹！”
韩立抬头笑了笑，将小兔崽放进草堆，拍了拍手上的毛：“来了。”他经过墨居仁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对了，您的铜盘裂了，补不好了，下次换个铁的吧，结实。”
墨居仁僵在原地，看着韩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怀里的匕首柄还在发烫，烫得像要钻进骨头里。草堆里的灰毛兔突然又尖叫起来，这次不是因为生产，是盯着他脚边的阴影——那里，张铁的曲魂正从地底钻出来，眼窝淌着黑血，嘴里叼着半块焦黑的骨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