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楚曦那句“带刺才能保护自己”,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她努力维持的柔弱假面,更隐隐指向了她试图吸引的“蜂蝶”——三皇子萧承睿。
她心中又惊又怒,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周围几位闺秀投来的目光,此刻在她看来都充满了探究与嘲讽。
萧承睿就站在不远处,他一定也听到了!
他会不会觉得楚曦说得对?
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娇柔做作?
不!不能这样!
楚月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与一股莫名的、越来越强烈的恐慌感,努力挤出一个更甜美的笑容,声音却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尖利:“姐姐真会说笑,女儿家自然是以柔为美,若浑身是刺,岂不成了山野村妇,徒惹人笑话?”
她说着,下意识地朝萧承睿的方向瞥了一眼,想寻求认同。
却见萧承睿的目光,正落在楚曦那清冷绝艳的侧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兴味。
轰——!
楚月只觉得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嫉妒、愤怒、恐慌、以及那被“改良版幻梦散”悄然放大的执念与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伪装。
“你看她做什么!”楚月猛地指向楚曦,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脸上那完美的笑容扭曲成一种近乎狰狞的表情,“她有什么好看的!一个连自己母亲留下的医书都看得走火入魔、整日里弄些阴毒玩意的人!她昨日还污蔑我下毒!她就是个毒妇!”
这一声嘶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让整个后花园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宾客,包括上首的老夫人和柳氏,全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瞬间形象崩塌、状若疯妇的楚月。
几位原本簇拥着楚月的闺秀,吓得齐齐后退一步,如同躲避瘟疫。
萧承睿皱紧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厌恶。
他印象中那个温柔解语、善解人意的楚月,怎么会是眼前这个歇斯底里、口出恶言的泼妇?
“月儿!住口!”柳氏反应过来,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厉声呵斥,声音都在发抖。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我为什么要住口!”楚月仿佛完全失控,她指着楚曦,眼泪混着脂粉狼狈地流下,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极致的嫉恨,“她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嫡女?!凭什么她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关注?!我哪里不如她!我处处讨好,处处小心,可你们眼里只有她!连三殿下你也……你也看她!”
她竟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萧承睿。
萧承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冰冷:“楚二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
这一声“楚二小姐”,如同冰水浇头,让楚月浑身一颤,短暂的清醒让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她看着周围那些震惊、鄙夷、甚至带着恐惧的目光,看着萧承睿毫不掩饰的厌弃,看着柳氏那恨不得晕过去的惨白脸色,还有老夫人那骤然锐利冰冷的眼神……
“不……不是的……我不是……”她慌乱地想要解释,想要挽回,可那被药物放大的恐惧和绝望让她语无伦次,“是楚曦!是她害我!一定是她对我下了药!”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扑向楚曦,伸手就想抓住她质问。
楚曦在她扑过来的瞬间,脚下看似不经意地一绊,裙摆微动,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楚月的撕扯,同时袖中手指微弹,一点无色无味的粉末悄无声息地沾染在楚月挥舞的手腕内侧。
“妹妹!”楚曦惊呼一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难以置信,她踉跄后退两步,被碧桃及时扶住,眼圈瞬间红了,却倔强地没有落泪,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月,声音哽咽,“你……你怎能如此污蔑于我?我何时害过你?昨日之事,是非曲直,祖母和母亲皆在,众人亦有目共睹!你今日竟……竟在自家宴席上,当着三殿下和诸位姐妹的面,如此失态狂言,你……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她这番表现,与楚月的疯狂失态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一个是被污蔑、受尽委屈却依旧保持风度的嫡姐,一个是心胸狭隘、嫉妒成狂、当众撒泼污蔑姐妹的庶妹。
高下立判!
“够了!”老夫人猛地一拍桌案,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已是怒极,“成何体统!真是成何体统!”
她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柳氏和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神智似乎都有些不清的楚月。
“柳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老夫人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还不快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拖下去!关进祠堂,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好好清醒清醒!”
“是!是!母亲息怒!”柳氏浑身一颤,连忙指挥几个粗壮的婆子上前,不顾楚月的哭喊挣扎,几乎是硬拖着将她拉离了现场。
一场精心准备的赏花宴,彻底成了一场闹剧和笑话。
宾客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但看向楚曦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同情与钦佩。
这位镇国公府的嫡长女,不仅容貌气度出众,遭遇如此污蔑陷害,竟还能保持这般镇定与风度,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萧承睿深深看了楚曦一眼,那目光复杂,包含了惊艳、探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势在必得。
他对着老夫人拱了拱手:“府上既有事,晚辈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老夫人勉强点了点头。
待萧承睿和众宾客散去,花园中只剩下自家人时,老夫人的目光才落到一直垂首不语、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无声哭泣的楚曦身上。
“曦儿,”老夫人的语气缓和了些,“今日,委屈你了。”
楚曦抬起头,眼圈红得厉害,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沙哑:“孙女不委屈。只是……只是没想到妹妹她……竟会如此恨我。是孙女做得不够好,未能友爱姐妹,请祖母责罚。”
她以退为进,将姿态放得极低。
老夫人看着她这般懂事隐忍的模样,再想起楚月那不堪入目的行径,心中对楚曦的怜惜与对柳氏母女的不满更甚。
她叹了口气:“此事与你无关,是月儿她自己心思不正,魔怔了!你且回去好生歇着,莫要多想。”
“谢祖母。”楚曦屈膝行礼,在碧桃的搀扶下,脚步略显“虚弱”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直到走出众人的视线,回到听雪苑,关上房门,楚曦脸上那悲戚委屈的神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平静,眸中锐光闪烁。
碧桃激动得脸颊泛红,压低声音道:“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月小姐这次可是彻底完了!看她以后还怎么装!”
楚曦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明媚的阳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完了?这才只是开始。
楚月当众失态,名声尽毁,被关祠堂。柳氏教女无方,在老夫人心中定然失分。
而她在众人,尤其是在萧承睿和老夫人面前,则成功塑造了一个受尽委屈、坚韧聪慧的完美受害者形象。
一石三鸟。
至于楚月指控的“下药”……谁会信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呢?那点改良版幻梦散的痕迹,此刻早已随着空气消散无踪,而沾染在楚月手腕上的,不过是些无害的、助她“噩梦连连”的小玩意儿罢了。
她轻轻摩挲着袖中那个空了的油纸包。
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