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刺眼的白。
那是无影灯的残影,还是天堂的光?
牛凯费力地睁开眼,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
空气中弥漫着高浓度的氧气味,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醒了?”
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牛凯转过头,脖颈僵硬得发出咔咔声。
他看到了秦风。
这位铁血队长此刻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正坐在一张折叠椅上削苹果。
但牛凯的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他看向了床边。
那里趴着一个人。
陈雪。
她穿着那件宽大的病号服,显得身形更加单薄。
她睡得很沉,呼吸微弱而急促。
那张原本红润的脸蛋,此刻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甚至透着一股青灰。
她的手臂露在外面。
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周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淤青。
“她……怎么了?”
牛凯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两片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秦风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
“为了救你。”
他放下刀,看着陈雪,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毒蝎的毒太霸道,仪器分析不出成分。”
“她抽了你的毒血,注射进自己体内。”
“她拿自己的命当试纸,一次次试错,才配出了血清。”
秦风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牛凯的心口。
“要是再晚一分钟,躺在停尸房的就是你们两个。”
轰!
牛凯的大脑一片空白。
巨大的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那个傻女人。
那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傻女人。
竟然为了他,敢往自己血管里打毒药?
她不想活了吗?
牛凯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
但手伸到半空又停住了。
他怕。
怕自己这双沾满鲜血的手,会再次弄脏她。
“呃……”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边的动静,陈雪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虽然黯淡无光,但在看到牛凯醒来的瞬间,却骤然亮了起来。
“你……你醒了?”
她想要坐起来,却因为虚弱无力地跌了回去。
“别动。”
牛凯不顾身上的剧痛,猛地侧身,一把抓住了她冰凉的手。
“为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在发抖。
“值得吗?”
“我只是个烂人,是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
陈雪虚弱地笑了。
她反握住牛凯的大手,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划过。
“因为你说过……你会保护我。”
“如果你死了,谁来保护我呢?”
这一刻,牛凯的心防彻底崩塌。
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冷酷,在这一句话面前,碎得一塌糊涂。
他紧紧握着那只手,像是握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对不起。”
“这是最后一次。”
牛凯低下头,额头抵在陈雪的手背上。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让你涉险。”
“从今往后,哪怕是阎王爷亲自来要人,也得先过我这一关。”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在他的胸腔里燃烧。
如果说之前,他对地平线集团的恨,是为了死去的兄弟。
是为了复仇。
那么现在,这份恨意已经变质了。
变成了守护。
变成了逆鳞。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地平线集团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手伸向陈雪。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恩怨了。
这是不死不休的死局!
“秦队。”
牛凯缓缓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的柔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死寂。
那是比深渊还要黑暗的杀意。
“那两个杂碎,还活着吗?”
秦风点了点头。
“‘毒蝎’和‘电鳗’都还活着,被关在地下三层的特殊监区。”
“他们的嘴很硬,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不需要他们说了。”
牛凯冷冷地说道。
“帮我带句话给他们。”
“让他们带给沃克,带给那个所谓的‘博士’。”
牛凯的眼神穿过墙壁,仿佛看到了远在欧洲的那座古堡。
看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亚历山大·沃克。
“告诉他们……”
牛凯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
“我牛凯若不死。”
“他,和他背后的一切。”
“都将……”
“神魂俱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