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议事厅内烛火摇曳,将众人凝重的面容投在墙上,如幢幢暗影。
苏云裳立于中央,指尖轻叩案几,声音低沉却如寒泉浸骨:“沈之遥绝非善罢甘休之辈。今日我们踏出这一步,他明日必以雷霆手段回击。他手中握有官权,耳目遍布朝野,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可能是深渊。”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我们,必须抢在他出手之前,布好防线。”
众人默然颔首,眼中虽有惧意,却都强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的决意。
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场对抗,从一开始就不是公平的较量。对方是盘踞朝堂数十年的权臣,而他们,不过是一群被逼至墙角的商户。前路如雾中行船,不知暗礁藏于何处,更不知能否抵达彼岸。
正沉默间,周正阳缓缓起身。他年过半百,鬓角斑白,衣袖上还沾着昨夜整理账册时溅上的墨迹。
他望着苏云裳,目光如铁,声音却出奇地平稳:“苏姑娘,我们这些做买卖的,在朝堂上说不上话,连递个折子的资格都没有。但在这市井之间,在这银钱流转的天地里,我们还有些分量。”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我已联络三十六家联盟商户,今日起,对沈之遥及其党羽,全面断绝商业往来——不卖他一尺布,不供他一斗米,不借他一文钱。我要让他知道,商人之怒,亦能焚其根基!”
话音落下,厅内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已久的低吼。有人攥紧拳头,有人眼眶泛红,仿佛这句宣言,点燃了他们长久以来被欺压的屈辱与不甘。
苏云裳望着他,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化为深沉的动容。她轻轻点头,声音微颤却坚定:“这一步,走得险,却走得值。若能成,便是断其臂膀;若不成,也至少让他知道——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翌日清晨,京城的商业街一如往常喧闹。车马辘辘,叫卖声此起彼伏,可细看之下,却处处透着异样。
绸缎庄的掌柜将一匹刚送来的苏绣重重掷回箱中,冷声道:“沈府的订单,退了!从今日起,我铺子里的料子,宁可烂在库房,也不做他沈家的衣裳!”
米铺老板亲自将几袋新米搬上货架,对伙计道:“沈家粮行来进货,就说没货。他们出十倍价,也一粒米不卖!”
钱庄的管事合上账本,对前来借贷的沈家管事拱手一笑:“对不住,本号资金紧张,恕难从命。”那管事脸色铁青,却只能悻悻离去。
周正阳穿梭于街巷之间,脚步沉稳,目光如炬。他每到一处,便与店主低语几句,语气不疾不徐,却字字如钉:“我们不求争权夺利,只求一条活路。他沈之遥要断我们生计,我们便先断他财路。”
一家布庄内,老板揪着衣角,声音发颤:“可……可他若报复,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如何扛得住?”
周正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力道沉稳:“你不是一个人。今日你拒他一单,明日我便少他一户。我们百余家商户,拧成一股绳,他沈之遥的势力再大,也啃不动这块硬骨头。”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况且,苏姑娘已在宫中奔走,朝堂之上,亦有转机。我们只需拖住他,拖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布庄老板咬了咬牙,猛地一拍柜台:“好!我跟他们干了!大不了关门歇业,也强过跪着求活!”
抵制之网迅速铺开。沈之遥名下的商铺门庭冷落,顾客寥寥;粮仓积米生虫,无人问津;连一贯与他勾结的钱庄,也纷纷撤资避险。短短三日,其商业版图已如冰面裂痕,处处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