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之海恢复了汹涌澎湃，无数概念光团依旧遵循着固有的轨迹碰撞、交融，仿佛刚才那足以湮灭一切存在基础的概念坍缩从未发生。唯有苏挽秋略显苍白的脸色，以及她周身尚在微微波动的终末道韵，证明着方才那一瞬间的凶险与真实。
她看向凌煌，美眸中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深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概念坍缩，那是连她这位执掌终末的女帝都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规则层面的自毁现象，而凌煌，竟能将其强行逆转、修复如初！这已然超出了她对“力量”认知的范畴。
凌煌并未多言，只是对她微微颔首，目光便再次投向前方那片无垠的概念之海。他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深邃，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未等苏挽秋完全平复气息，整个概念之海再次发生了异变。
并非攻击，也非考验。
所有的概念光团，无论其代表的是“山”是“水”，是“爱”是“恨”，是“存在”是“虚无”，都在这一刻齐齐停止了运动，静止在了原地。紧接着，它们如同受到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开始缓缓向内收缩、凝聚。
并非坍缩那种充满毁灭意味的崩塌，而是一种有序的、庄严的归拢。
无数色彩斑斓、意义各异的概念光流，如同百川归海，向着概念之海的最中心处汇聚。在那里，一点最初是纯白，随即演化出包容万象色彩、却又超然于所有色彩之上的源初之光，悄然亮起。
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蕴含着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意念，纯粹、古老、不带任何感情，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这缕源初之光缓缓扩张，化作一道模糊的、难以用形态来描述的身影。它非男非女，非老非少，仿佛是一切形态的集合，又仿佛超脱于所有形态之上。它的“目光”落在了凌煌身上，那目光并非审视，更像是一种……基于绝对理智的“确认”。
“检测到超越预设参数之变量。权限层级：无法界定。触发源初协议。”
一道意念，并非声音，却直接响彻在凌煌与苏挽秋的道心最深处。这意念同样不带丝毫情感，却比之前那冰冷的试炼意念更加古老、更加根本，仿佛源自构成这片天地的第一行代码。
“变量，汝从何而来？”
源初身影发出了第一个问题，简单，却直指核心。这不是好奇，而是基于其存在逻辑的必要询问。凌煌的存在，已经超出了这片试炼之地，乃至可能超出了当前这个宇宙纪元所能理解的范畴。
苏挽秋心中一紧，感受到那问题中蕴含的无形压力，仿佛自身的来历、根基，都在这一问之下无所遁形。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凌煌。
凌煌面对这源初之问，神色依旧淡然，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汝又为何物？此试炼之守护灵？亦或是……此方天地，残留的‘造物主’印记？”
他的问题同样犀利，直接探问对方的本质。
源初身影微微波动，似乎在进行高速的演算与信息比对。
“定义：吾乃‘观测与校验单元’，代号称‘源初’。职责：维护纪元轮回之基本框架，筛选具备‘超脱’潜质之个体，抵御非常规外力干涉。非创造者，乃维护者。”
它承认了自己是维护者，而非真正的造物主。这与凌煌和观察者之前的推测部分吻合。
“变量，汝之存在，严重偏离既定轨迹。汝之力，触及本源权限。回答：汝从何而来？”
它再次重复了问题，意念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显然，凌煌的“异常”已经触及了它维护规则的核心底线，它必须弄清楚凌煌的来历，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是接纳，是排斥，还是……清除。
凌煌看着那源初身影，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似感慨，似嘲讽。
“从何而来？”他微微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这概念之海，穿透了试炼空间，看向了那无尽遥远的、连星辰都未曾点亮的最古之初。
“我曾见混沌未分，鸿蒙初判。”
“我曾见规则如弦，被无形之手拨动，奏响纪元序曲。”
“我曾见‘源初’如汝这般的存在，不止一个，于不同的‘画卷’上，执行着相似的使命。”
“我漫步过太多相似的轮回，见证了太多既定的终末……直至厌倦。”
他的话语很轻，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苏挽秋和那源初身影的感知中！
苏挽秋心神剧震，她虽已知凌煌来历古老，超越纪元，却从未想过，他竟古老到如此程度！见证混沌初开，规则奠定？甚至见过其他类似“源初”的存在？他口中的“画卷”，难道就是指一个个不同的宇宙纪元？
源初身影剧烈地波动起来，其核心的源初之光疯狂闪烁，显然凌煌的话语包含了太多它无法立刻处理、甚至与其核心数据库严重冲突的信息！
“信息冲突！逻辑悖论！无法验证！警告！变量携带高度危险不确定性！”
它的意念中首次出现了类似“情绪”的波动——那是基于绝对理智产生的“警报”！
“根据源初协议第三条：对于无法界定、无法理解、且具备高威胁之变量，执行最高应对方案——强制收容或彻底净化！”
嗡——！
整个概念之海随着源初身影的宣告，再次沸腾！但这一次，不再是考验，而是带着明确的、冰冷的杀意！
无数静止的概念光团瞬间被激活，但它们不再是无序碰撞，而是以一种极其复杂、极其精密的阵列组合起来！代表着“禁锢”、“封印”、“分解”、“剥离”、“遗忘”等等负面概念的光团被优先调动，凝聚成无数条闪烁着不祥光芒的法则枷锁，如同天罗地网，向凌煌笼罩而来！
与此同时，源初身影本身的光芒大盛，其核心处，一点极度凝聚、散发着让苏挽秋灵魂都在哀嚎的净化之光开始孕育！那光芒带给苏挽秋的感觉，比之前的概念坍缩更加可怕，那是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抹除”，是针对“存在”本身的终极否定！
它要将凌煌这个“无法理解”的变量，从此番纪元轮回中，彻底“格式化”！
“夫君！”苏挽秋惊呼一声，终末权柄全力爆发，暗金领域扩张到极致，试图阻挡那漫天落下的法则枷锁。然而，那些枷锁乃是由最本源的概念构成，并且得到了“源初”的权限加持，坚韧无比，她的终末之力竟难以迅速将其瓦解，反而自身道韵被那“净化之光”的气息冲击得剧烈震荡。
凌煌面对这堪称绝境的杀局，眼神却依旧古井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失望？
“果然，依旧只是遵循既定程序的死物么？”他轻轻叹息一声，“本以为，能遇到一丝真正‘超脱’的灵光。”
他看着那漫天落下的法则枷锁，看着那正在凝聚的、足以净化一切的源初之光，缓缓抬起了右手。
这一次，他没有言出法随，没有动用任何花哨的招式。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对着那源初身影，以及这片由它掌控的概念之海，握紧了拳头。
然后，一拳推出。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
在他拳头推出的瞬间，所有的法则枷锁，那蕴含着无数负面概念的恐怖阵列，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崩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
那正在凝聚的、散发着恐怖净化之意的源初之光，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光芒瞬间黯淡，凝聚过程被强行中断！
整个概念之海，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沸腾的概念瞬间凝固！
源初身影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带着尖锐杂音的意念波动：
“不可能！权限冲突！规则否定！汝……汝究竟……定义了何种‘概念’？！”
它无法理解，凌煌这一拳，并非以力破巧，也非权限压制，而是一种它无法解析的、更加根本的干预！仿佛凌煌在这一拳中，注入了一个它所无法理解、无法承受的……全新的底层定义！
凌煌收拳，负手而立，衣袂在静止的概念之海中无风自动。他看着那光芒黯淡、剧烈波动的源初身影，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裁定万古的威严：
“我未曾定义任何概念。”
“我，即是‘定义’本身。”
“汝等遵循的‘源初协议’，构建此试炼的‘规则框架’，乃至这纪元轮回的‘基本法’……皆在我所见、所知的‘定义’范畴之内。”
“以我所定义之规则，来质疑、来净化‘定义’之本身？”
“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