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的喧嚣被短暂地撕开一道口子，又在瞬息之间弥合。周围的摊主与顾客们默契地移开视线，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冲突从未发生。在这法外之地，明哲保身是第一要务。
凌煌的目光重新落回手中那截焦黑的枯木。指尖微触，木质粗糙干涩，仿佛轻轻一捻就会化为飞灰，但其内部却蕴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古老的生机，以及一种……连他都觉得有几分熟悉的道韵。
那并非灵植仙根的能量波动，更像是一种规则的沉淀，岁月的刻印。
跪倒在地的青年见凌煌对自己的呼喊毫无反应，只是专注地看着那截木头，眼中绝望更甚，竟猛地一咬牙，体内残存的力量不顾一切地爆发，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试图冲向黑市深处的人群，借此逃脱！
然而他身形刚动，便感觉周遭空间仿佛变成了凝固的水晶，将他死死禁锢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唯有眼珠因极致的恐惧而疯狂转动。
“安静。”凌煌甚至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青年周身那点可怜的爆发力瞬间被压回体内，反噬之下让他喉头一甜，差点吐血，心中已是一片冰寒。这是什么手段？！
苏挽秋走到凌煌身侧，清冷的目光也落在那截枯木上，秀眉微蹙：“此物……似乎并非凡品。”以她终末金仙的感知，竟也无法完全看透这焦黑外表下隐藏的本质，只觉其古老得超乎想象。
凌煌指尖在那焦黑的木头上轻轻一抹。
一丝微不可察的、仿佛来自太初之始的清气逸散出来，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涤荡污秽、滋养万物的奇特功效，与这混乱黑市的气息格格不入。
“建木。”凌煌缓缓说出两个字，语气中带着一丝确认后的玩味，“而且是沾染了‘先天壬水’精华的建木残枝。”
“建木？”苏挽秋眸光一凝。她自然知道这个名字，传说中贯通天地人三界的无上神木，早在不知多少个纪元之前就已崩毁断绝，其残骸早已湮灭于时光长河之中，竟还有碎片存世？而且还沾染了先天壬水这种同样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混沌精华？
这两样东西，任何一样现世都足以引起轩然大波，更何况是结合在一起的残枝！
“他……他们就是为了这个追杀我……”那被禁锢的青年听到凌煌道破枯木来历，眼中闪过震惊，随即化为更深的焦急，“这是我族守护了无数代的圣物！绝不能落入魔教之手！”
凌煌这才将目光正式投向那青年。青年穿着粗陋，修为不过真仙初期，且根基不稳，显然是资源匮乏的小族出身。但其血脉之中，却隐隐流淌着一丝极其稀薄、却与建木同源的自然气息。
“你族？是何族？此物又从何而来？”凌煌问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青年在那目光注视下，神魂战栗，生不出丝毫隐瞒之心，艰涩答道：“晚辈……晚辈乃‘青木灵族’后裔，木黎。此圣物……乃是世代传承于族中圣地的古老遗存，据说是先祖偶然所得……一直以来，它都只是安静地待在圣地，并无特殊……直到数月前，它忽然开始散发微光，族老才知它不凡……不料消息走漏，引来了‘黑煞教’的觊觎……”
青木灵族？黑煞教？
苏挽秋搜索记忆，并无印象，显然是某个偏隅小族和一个不入流的魔道势力。但建木残枝的消息能引来追杀，恐怕背后没那么简单。
“黑煞教？”凌煌手指无意识地在建木残枝上敲了敲，“他们如何得知此物特异？又为何紧追不舍？”
“晚辈不知！”木黎急声道，“他们突然来袭，破了族地结界，杀了族老，抢走了圣地大部分东西……晚辈拼死才带着圣物逃了出来……他们一路追杀，从‘风絮星界’一直追到了这星骸古路……方才那些，就是黑煞教的爪牙！”
风絮星界？苏挽秋记得，那是一个以木属性灵气着称的中等星界，距离此地颇为遥远。这青年能逃到这里，想必经历了无数艰险。
凌煌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此物散发微光时，附近可有何异象？或者，黑煞教的人，可曾提及过什么？”
木黎努力回想，猛地道：“有！族老说，圣物发光时，似乎与星空中的某个方向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黑煞教的那个长老，抢夺时好像喊了一句……说什么‘果然是钥匙’！”
钥匙？
苏挽秋与凌煌对视一眼。这截建木残枝，竟是某处的“钥匙”？
凌煌眼中那丝玩味更浓了。他再次看向手中的焦黑木头，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深入其内部那丝坚韧的生机核心。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探查，而是以一种极其巧妙的方式，微微刺激了那丝生机。
嗡！
枯木残枝猛地一颤！表面焦黑的外壳竟然脱落少许，露出内部一丝莹润如玉、散发着淡淡清光的木质！一股更加清晰的、带着先天壬水气息的波动荡漾开来！
但这波动并非散乱扩散，而是如同受到了无形指引，凝聚成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丝线，穿透黑市的混乱能量场，遥遥指向星空深处的某个特定方向！
几乎在这丝线出现的刹那！
“嗖——！”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抹极其黯淡、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乌光，快如闪电，直射凌煌手中的建木残枝！其目标并非伤人，而是要击毁或者夺走这截木头！
这乌光出现的时机、角度、速度都刁钻狠辣到了极致，显然出自高手，且一直在暗中窥伺，就等着这一刻！
苏挽秋眸光一寒，正要出手。
凌煌却只是屈指一弹。
叮！
那抹凌厉的乌光在距离建木残枝尚有三尺时，便如同撞上了绝对坚硬的壁垒，发出一声清脆的悲鸣，瞬间显露出本体——是一根淬炼了剧毒、刻画着隐匿符文的黑色细针！
细针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而凌煌弹指间溢出的那一丝微不可察的力量，却沿着乌光来时的轨迹，以更快的速度倒卷而回！
“噗——！”
黑市角落的一个阴影中，传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随即一道模糊的身影踉跄闪现，头也不回地化作一道黑烟，向着黑市另一个出口疯狂遁去！
“抓住他！”木黎急声喊道。
凌煌却并未立刻追赶，而是看着手中建木残枝指引的那个方向，又看了看那黑影遁逃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可惜，演技太差。”
他随手将建木残枝抛给苏挽秋：“拿着它，跟着指引。”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然悄无声息地拦在了那疯狂遁逃的黑影正前方。
那黑影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没想到对方速度如此之快，想要转向已来不及！
凌煌甚至懒得看他，只是随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那黑影如同被一颗飞逝的星辰正面撞中，护体魔光瞬间破碎，整个人旋转着倒飞出去，狠狠砸穿了好几个摊位，最后嵌入远处坚硬的岩壁之中，浑身骨骼尽碎，魔气涣散，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凌煌一步踏出，已来到那嵌在墙里的黑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说吧。”
“谁派你来的？”
“这‘钥匙’，又要开哪里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