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洪武号”艉楼上的朱棣看得火冒三丈,夺过令旗亲自挥舞,对着传令兵大吼:“告诉他们!是让老子们排成一排!不是让他们扎堆挤在一起取暖!那几艘广船在干嘛?原地转圈跳舞吗?让他们赶紧归位!”
常茂和徐辉祖各自指挥着一营陆战队,分乘不同的运输船,本应配合舰队进行模拟登陆演练。
结果因为引导船指引错误,常茂的船队冲上了一片暗礁密布的非预定滩头,而徐辉祖的船队则因为等待友军信号等得太久,错过了最佳潮汐时间,只能在浅水区干瞪眼。
常茂从搁浅的船上跳下来,踩着及膝的海水,气得哇哇大叫:“徐辉祖!你小子死哪去了?说好的一起冲滩呢?”
远处的徐辉祖也憋了一肚子火,隔空喊话:“你还好意思说!跑那么快赶着投胎啊?这地方能登陆吗?”
李景隆负责协调部分补给船的跟进次序,更是忙中添乱。
他本就晕船,面对复杂变化的队形,手里的令旗都拿不稳了,发出的指令颠三倒四。
一会儿让运淡水的船跟着战舰冲锋,一会儿又让运粮草的船原地待命挡住炮位。
搞得那些经验丰富的补给船船长们怨声载道,最后干脆不怎么理会他的旗号,自行根据经验判断位置,反而显得更有条理。
刘涟跟在他身边,试图帮忙记录和传达,却被李景隆的混乱指挥弄得晕头转向,苦不堪言。
朱标看着眼前这混乱而又充满生机的场面,又是好笑又是担忧:“祺弟,这……似乎比预想的要困难些。”
李祺却显得很平静:“标哥,此为必然。十万之众,数百舰船,来自四面八方,若初次合练便能如一人般顺畅,那才是奇事。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正是磨合之意。徐增寿、廖安等老将已有经验,加以时日,必能整肃。”
果然,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以徐增寿、廖安等为核心的一批经验丰富的将领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召集各分舰队指挥官,反复讲解旗号规范,统一动作标准,甚至组织小型船只进行一对一的示范演练。
对于常茂、徐辉祖等陆战将领,则派去熟悉水文的老向导,详细讲解登陆点的选择要领。
李祺也采纳了刘涟的建议,将那些从各地征集来的通译和熟悉南洋情况的向导,分派到各主要战舰上,让他们提前与官兵交流,介绍南洋的风土人情、气候特点以及可能遇到的疾病和应对方法,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将士们对未知环境的焦虑。
演练日复一日地进行着。
白天,海面上号角此起彼伏,战舰不断变换队形,进行模拟炮击、接舷战、登陆支援等战术课目。
夜晚,各舰军官还要集中开会,总结当日得失,部署次日计划。
虽然辛苦,但所有人都能看到进步。
旗号传递越来越准确,舰船之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整个舰队的行动逐渐从一盘散沙变得井然有序。
朱棣也不再只是着急上火,而是沉下心来,跟着徐增寿学习舰队指挥的要领,有时还会乘坐快艇,亲自到出现问题的分舰队中去督促进度。
他的直爽和亲力亲为,反而赢得了一些老派水师将领的好感。
这一日,在进行大规模多舰队协同攻防演练时,舰队面对模拟的复杂“敌情”,进退有据,攻守转换流畅,首次展现出了强大的整体战斗力。
当模拟攻击成功的信号火箭在天空炸响时,整个舰队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朱棣兴奋地一拍栏杆:“成了!祺哥!大哥!你们看!这帮兔崽子总算练出来了!现在才像点样子嘛!”
朱标也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将士们用心了。”
李祺环视着海面上这支已然脱胎换骨的雄师,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百炼成钢。如今利剑已成,是该让南洋诸邦,乃至那些佛郎机人,见识一下我大明的锋芒了。”
休整与磨合期间,也并非全是严肃的训练。
这一日傍晚,朱棣神秘兮兮地找到李祺和朱标:“大哥,祺哥,整天在船上闷着也无聊,我听说这岛上有个大湖,风景极佳,还有温泉!咱们忙里偷闲,去泡一泡如何?去去这身的咸腥气和疲乏!”
朱标本欲拒绝,但看着朱棣期盼的眼神,又想到连日劳累,便看向李祺。
李祺想了想,道:“也好,让主要将领们都放松一下,劳逸结合。但需做好警戒。”
消息传出,常茂、徐辉祖等人自然欢呼雀跃。
连一向矜持的李景隆和刘涟,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于是,在一队精锐侍卫的护卫下,一行人骑马离开了喧嚣的港口营地,向着岛屿深处进发。
穿过茂密的热带丛林,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湖泊宛如明珠般镶嵌在群山环抱之中,湖水清澈见底。
更妙的是,湖畔有几处天然形成的温泉池,热气氤氲,硫磺味淡淡飘散。
“好地方!”
朱棣大叫一声,三下五除二脱掉外衣,率先跳进了一个最大的温泉池,舒服地长叹一声,“爽!比在北平泡澡堂子舒服多了!”
常茂和徐辉祖也嘻嘻哈哈地跳了下去,溅起大片水花。
朱标和李祺相对文雅些,缓缓步入池中。
温热的泉水浸泡着身体,多日航行的疲惫和训练的紧张似乎真的随着水汽渐渐消散。
李景隆小心翼翼地试了试水温,才慢慢坐下去,一脸享受:“想不到这海外荒岛,竟有如此仙境般的地方。”
刘涟则靠在池边,望着远处湖光山色,若有所思:“此岛物产丰饶,位置重要,若善加经营,必成我大明经略南洋之重要基石。”
朱棣泡得舒服,又开始活跃起来,撩水泼向常茂:“茂哥儿,听说你前两天演练又把船开沟里去了?”
常茂不甘示弱地回泼:“呸!那是暗礁!谁知道那么浅!总比你强,对着旗号瞎比划,差点让后队撞上前队!”
徐辉祖加入战团:“你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几人顿时在温泉里打闹起来,水花四溅,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在南京胡闹的时光。
朱标和李祺看着他们,相视一笑,难得的轻松氛围弥漫开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赶来,在池边单膝跪地:“禀殿下、大将军!港口快马来报,派往南洋方向侦查的快船回来了,有紧急军情!”
池中的嬉闹瞬间停止。
朱棣、常茂等人立刻收敛了笑容。
朱标和李祺迅速从池中起身,神色变得凝重。
李祺沉声问道:“什么军情?”
侍卫答道:“据哨船探报,在吕宋以北海域,发现多股不明身份的战船活动,疑似佛郎机人的巡逻船队,且有迹象表明,他们似乎已察觉我方动向,正在加强戒备。”
短暂的休闲时光结束了,战争的阴影再次清晰地笼罩下来。
朱棣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眼中已满是战意:“终于有动静了!老子等的就是他们!”
李祺一边擦拭身体,一边对朱标道:“标哥,看来我们的行踪已无法完全隐匿。需尽快完成最后准备,制定详细进军方案。”
朱标点头,神情恢复了太子的沉稳:“回营!召集众将议事!”
众人迅速整装,翻身上马,向着港口营地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