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那场惊掉全京城下巴的香艳闹剧，随着孟玉娇被孟家接回“静养”、靖王给出“三月内迎庶妃入府”的承诺，表面上看，算是暂时落下了帷幕。但街头巷尾、各府后宅的窃窃私语和种种猜测，却如野火般蔓延，越发绘声绘色。
揽月将这些从不同渠道听来的后续，一一禀报给薇明。
“听说孟小姐回府后，就闭门不出，连孟夫人都不见。”
“靖王府这几日闭门谢客，靖王妃据说‘病’了。”
“外头传什么的都有，有说孟小姐狐媚勾引的，有说靖王酒后乱性的，还有说得更难听的，说是什么‘仙人跳’……不过，孟大人那日从靖王府出来时脸色铁青，倒是一句没往外说。”
“对了，王家那位撞破此事的小姐，听说回去就真病了，高烧说明话，王夫人急得团团转……”
薇明一边核对年底各处庄子铺子的收益汇总，一边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偶尔“嗯”一声，表示在听。
此刻她并没有太关心靖王府的烂摊子，自有靖王和靖王妃去头疼。孟家、王家如何，也与她干系不大。这场丑闻虽然轰动，但正如陈淮所说，本质是“桃色新闻”，只要当事人达成妥协，不继续闹大，不会有人深究。真正要紧的，是这场风波背后透露出的信号——有人在对靖王下手，而且手段下作却有效。这让她更加警惕京城局势的险恶。
她更关心的，是眼前实实在在的庶务。年关将近，府中各项开支、人情往来、赏赐发放、祭祖准备……千头万绪，都需要她这个当家主母一一掌眼定夺。她正提笔在一份给各房各院额外置办冬衣炭火的单子上勾画，陈淮回来了。
他脱下沾着寒气的外袍，走到炭盆边暖手，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陛下今日召见了镇西乔将军，”陈淮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有些低，“君臣相谈甚欢。陛下龙心大悦，已下旨，打算三日后在宫中摆酒小庆祝一下，一来庆贺乔将军边功，二来……也算是为将军接风洗尘。”
薇明放下笔，抬起头：“规格如何？哪些人赴宴？”
“不算大宴，但分量不轻。”陈淮在她对面坐下，“在京亲王、郡王、国公、侯爵，以及三品以上文武官员及其诰命夫人，都要出席。”
都要出席！这意味着，这不仅仅是一场庆功宴，更是一场向所有人展示皇帝对镇西将军荣宠、以及对可能到来的联姻虽然未明说默许甚至支持态度的盛大仪式！齐王必定出席，而那位传闻中的将军小姐乔熙月，很可能也会在宴会上正式亮相！
薇明的心微微一沉。看来，皇帝扶植齐王的心意，比想象中更坚决，动作也更快。
“看来，陛下是铁了心了。”薇明轻声道。
陈淮点了点头，眉宇间忧色更深：“如今朝中暗流汹涌，靖王又出了这等丑事……这场宴会，恐怕不会太平。”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揽月忽然脸色有些古怪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不起眼的、没有任何标记的普通信封。
“夫人，门房刚收到的，说是……一位姓‘林’的夫人派人送来的寻常问候信。”揽月将信呈上，低声道，“但送信的人……看着眼生，不像是侯府或睿王府常来往的下人。”
薇明心中一动，接过信。姓林的夫人？除了她娘家的姐妹，还有谁？她拆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一页纸，字迹是她熟悉的、属于林薇兰的笔迹，但比平日更潦草几分。
信上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三妹见字如晤。宫中庆功宴在即，想必你已知晓。齐王与镇西将军女联姻之事，恐已成定局，此势若成，于睿王殿下，于你我家族，皆为大患。殿下忧心如焚。姐知你如今掌家，在女眷中亦有声名。望你能设法与父亲、与定国公府沟通，望能与国公府联手，阻止这场齐王和将军府的联姻。无论用何法子，或从女眷名声入手，或寻其他破绽，务必在婚事敲定前，将其搅黄！此事若成，睿王殿下必不忘定国公府与永宁侯府之功。切记，速决！——薇兰 密”
薇明看完，指尖微微发凉。她将信纸递给陈淮。
陈淮快速浏览一遍，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捏着信纸，半晌没说话。
“她这是……要把定国公府和永宁侯府，彻底绑上睿王的战车，去正面硬撼陛下的心意和齐王的势头！”陈淮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简直是疯了！”
薇明何尝不知？林薇兰这封信，哪里是商量，分明是命令加裹挟！用“家族”和“睿王不忘之功”来施压，要他们去干这捅破天的事情！阻止皇帝默许的联姻？谈何容易！一个不慎，就是粉身碎骨，满门皆危！
“她是在赌。”薇明缓缓道，“赌我们不敢不顾及长姐在睿王府的处境，赌我们不想看到齐王势大后可能对曾经支持过睿王的家族进行清算，更赌……父亲和定国公，或许也对陛下如此明显的扶植嫡子感到不安。”
陈淮将信纸放在炭盆边，看着火苗舔舐纸角，迅速将其化为灰烬。“此事，绝不可行。父亲绝不会同意。定国公府历来不参与皇子私斗，更遑论如此直接地对抗圣意！”
“那长姐那边……”薇明蹙眉。拒绝林薇兰，几乎等于与睿王侧妃划清界限，林薇兰在睿王府的日子恐怕会更难过，也可能因此怨恨家族。
“我会亲自去与岳父商议。”陈淮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需得统一口径。至于你长姐……她既已嫁入睿王府，便是睿王的人。她的立场，不能代表永宁侯府，更不能绑架定国公府。这一点，必须让她明白。”
薇明点了点头，心中却并不轻松。林薇兰此举，不仅将难题抛给了他们，更意味着，睿王与齐王之间的斗争，已经白热化到不顾一切、甚至要拉所有关联家族下水的地步了。
阻止联姻？
薇明看着炭盆中跳跃的火光，心中飞速盘算。硬碰硬肯定不行。但，是否有什么别的法子，既能稍稍缓解睿王那边的压力，又不至于将自家置于险地？或者……能否从那位乔小姐的身上，找到什么“意外”？
这场即将到来的宫宴，注定不会只是一场简单的庆功宴了。它将成为各方势力较量的新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