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祖咒缠魂
逃离那片被地灵怒火笼罩的恐怖区域后，两辆车一路未停，直接驶回了吉林市“民俗文化与历史遗存调研办公室”所在的那栋陈旧小楼。这里似乎布置有某种不显眼的防护措施，一进入楼内，那种如影随形的阴冷感和精神压迫感便显着减弱，让惊魂未定的众人得以稍稍喘息。
曹彬被安置在一间临时清理出的休息室里，依旧处于昏迷状态，但身体不时会剧烈地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充满痛苦和恐惧的呓语。小赵给他注射了强效的镇静剂并挂上了营养液，希望能强制他休息，避免精神彻底崩溃。孙淼也服用了特制的药物，闭目打坐，全力恢复几乎枯竭的精神力。老林和小秦则负责检查和修复那些受损的设备，同时加强办公室周围的警戒。
气氛压抑而沉重。第一次接触的惨败和地灵随后展现出的恐怖威能，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模糊的传说，而是一个拥有实质力量、能扭曲环境、进行物理和精神双重攻击的可怕存在。硬碰硬显然行不通，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灾难。
“必须找到根源。”第二天上午，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孙淼召集了众人，他的声音虽然略显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锐利和沉稳，“尤其是曹家与那块地的特殊联系。地灵通过曹彬宣泄力量，称其为‘债’、‘血脉’、‘印记’，这绝非偶然。曹老汉当年的遭遇，恐怕不仅仅是‘闯入’那么简单。”
他看向小赵：“小赵，我们需要更深入、更聚焦地挖掘曹家的历史，特别是曹老汉当年在‘俄国坟’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任何细节，哪怕是再荒诞不经的口述，都可能至关重要。”
小赵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专注：“明白。我已经重新梳理了现有档案，并锁定了几条可能提供新线索的路径。一是尝试联系曹家可能散落在其他地区的远亲，看是否有不同的家族记忆传承。二是寻找当年可能知情但并未对外宣扬的、与曹老汉同辈的其他村民的后代。三是…可能需要申请更高权限，调阅一下局里封存的、关于那个动荡年代某些特殊事件的边缘记录，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批准。尽快去办。”孙淼点头，然后目光转向昏迷的曹彬，“在他醒来之前，我们或许可以尝试另一种方式——主动引导并解读他的幻象。他现在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混乱通道，虽然危险，但其中可能也蕴含着真相的碎片。”
小秦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局长，您的意思是…用‘灵犀镜’系统？但那还不稳定，而且对受试者精神负荷很大…”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孙淼语气坚决，“做好万全准备，将风险降到最低。我们需要知道他到底在‘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所谓的“灵犀镜”系统，是701局结合了古老催眠术、现代脑波监测和生物反馈技术，以及一些特殊能量场引导而开发出的设备，用于在可控范围内引导和记录受试者的深层潜意识活动，尤其是那些受到强烈灵异影响而产生的幻象记忆。风险在于可能对受试者造成二次精神创伤，甚至可能让引导者也被卷入幻象之中。
准备工作紧张地进行着。休息室被临时改造，布设了更多的屏蔽和稳定能量的符箓。曹彬被连接上复杂的脑波监测电极和生命体征传感器。小秦负责操作设备和数据记录，小赵从旁辅助进行信息比对和分析，老林负责现场安保和应急处理。孙淼则作为主引导者，他将亲自进入一种浅层共感状态，引导曹彬的幻象并保护其核心意识。
在强效镇静剂和安神符箓的双重作用下，曹彬的挣扎稍微平复了一些。孙淼坐在他床边，双手拇指轻轻抵住曹彬的太阳穴，闭上眼睛，开始以一种低沉而富有韵律的语调缓缓吟诵安神咒文，同时将自己的精神力化作极其细微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入曹彬混乱的意识海洋。
起初，反馈回来的只是破碎的光影和嘈杂的噪音——冰冷的蛇瞳、扭曲的亡魂、无尽的黑暗…孙淼耐心地引导着，如同在风暴中操控着一叶小舟，试图寻找那些相对连贯的“记忆碎片”。
渐渐地，一些模糊的画面开始变得清晰起来，通过脑波监测设备模糊地投射在旁边的屏幕上，伴随着曹彬断断续续、充满痛苦的呓语。
“…雪…好大的雪…狍子跑进去了…不能进去…阿爷说不能…”（这是曹彬自身恐惧的投射。）
画面切换，变得更加阴森寒冷。…一个穿着破旧猎装、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无疑是曹老汉）在及膝深的雪地里艰难跋涉，深入那片乱石嶙峋的区域。他的脸上带着年轻人的倔强和一丝对禁忌的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像是背负着某种使命。
“…冷…骨头都冻透了…那是什么光…”曹彬的身体又开始颤抖。
幻象中，曹老汉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蹲下身，拨开积雪和枯草，露出了地面——那不是普通的土地，而是一种暗红色的、仿佛被血浸透的粘土，上面似乎还刻画着一些早已模糊不清的、非文字的古老符号！而在符号的中心，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洞，仿佛通往地底深处，从中隐隐透出一种冰冷的、非自然的幽光。
“…好奇…碰了一下…”曹彬的呓语变得惊恐，“…活了！地活了！”
幻象陡然变得狂暴！地面震动，那暗红色的粘土仿佛变得粘稠如血，从中伸出无数由阴影和冰晶构成的、扭曲的触手，缠绕向曹老汉！周围响起了无数亡魂的哭嚎和俄语的咒骂！天空变得漆黑，只有那地窍中透出的幽光如同恶魔的眼睛！
曹老汉惊恐万分，拔出猎刀疯狂劈砍，但毫无作用。他被拖倒在地，一点点拉向那个地窍小洞。绝望中，他或许是为了自救，或许是被某种古老的残留意识引导，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猛地用猎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将淋漓的鲜血，狠狠地按在了那片暗红色的粘土和那个古老的符号之上！
“…血…热…答应了…答应了什么？！”曹彬猛地弓起身子，发出凄厉的惨叫，仿佛正在经历同样的痛苦。
幻象在这里变得极其混乱和跳跃。只能模糊地看到，曹老汉的鲜血渗入土地后，那狂暴的异象似乎停滞了一瞬。一个庞大、混乱、充满痛苦和贪婪的意念似乎与曹老汉的意识发生了短暂的碰撞…一个模糊的“协议”或者说“契约”在极度不对等的情况下达成了——曹老汉以自己的血脉为代价，换取了暂时的脱身。他并非单纯地逃了出来，而是被“释放”了。但他的血脉，也从那一刻起，被打上了来自那片土地的“标记”，欠下了一笔沉重的、需要后代偿还的“血债”！
幻象最后定格在一双巨大无比、冰冷无情、如同深渊般的蛇瞳之上，那瞳孔深处，倒映着曹老汉惊恐逃窜的背影，以及一丝…仿佛等待猎物上钩般的冰冷嘲弄。
“啊——！”曹彬猛地睁开眼，从幻象中挣脱出来，双眼圆睁，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明悟，他嘶声力竭地喊出了幻象中接收到的、来自地灵的那个冰冷意念：“…血…肉…魂…归…于此…子子孙孙…偿…还不清…”
喊完这句话，他再次力竭昏死过去，但这次，更像是精神过度透支后的自我保护。
引导室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幻象中揭示的真相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孙淼缓缓收回手，脸色更加苍白，额角有汗水滑落。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无比复杂：“原来如此…不是闯入，是血契。曹老汉在绝望之下，无意间用自身血脉与那地灵签订了极其不平等的契约，相当于将后代子孙都抵押了出去，成为了那地灵漫长等待中可以随时索取‘偿还’的‘血食’和‘锚点’。曹彬的回归，不是偶然，而是这份古老‘因果’的必然触发。他的动土，更是像在提醒对方：‘抵押品’来了…”
就在这时，小赵的平板电脑也收到了新的信息。她快速浏览后，抬头道：“局长，有发现了。联系上一位曹家的远亲，他提到家族里一个几乎被遗忘的传言，说曹老汉从‘俄国坟’逃回来后，曾偷偷找过一个落魄的老萨满，想解除什么东西，但老萨满看了之后吓得魂不附体，说那是‘地仙索债，血脉相连，除非地塌天崩，否则无解’，并让曹家后人永世不得再靠近那片地。另外，从部分解密档案看，当年铁路修建后期，确实发生过几起劳工试图破坏某些‘不祥之地’反而诡异暴毙的事件，地点特征与‘俄国坟’吻合…”
所有的线索，此刻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真相水落石出。曹彬的遭遇，并非无妄之灾，而是一场跨越了祖孙三代、由绝望中的血契引发的恐怖因果。地灵并非单纯地报复打扰者，它是在索取“契约”中规定的“报酬”。曹彬，就是那个被标记的、送上门来的“祭品”。
这份认知，让整个事件的性质再次发生了改变。他们不仅要面对一个强大的地灵，更要解开一道由血脉和古老契约编织而成的死结。任务的难度，瞬间提升了数个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