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的夏天,空气里还带着考完试的松弛感,高考的紧张刚散。
刘光福从考场出来,阳光晃得他眯了眼。憋了大半年的劲儿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口,他扔掉文具袋,在空地上连翻好几个跟斗,透着股彻底解放的欢脱。
裤腿沾了土也不管,他直起身抹了把汗,看着远处等待的家人,咧嘴笑得露出白牙,那些被习题和油灯填满的夜晚,那些攥着笔杆指尖发酸的日子,总算告一段落了。风一吹,连空气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填志愿那天,刘光福拿着表格,没丝毫犹豫就按刘光洪的建议,在第一志愿栏填了人民大学国际政治系。
“学这个……以后能做啥?”他填完了还是忍不住问。
刘光洪靠着门框望着窗外梧桐叶,语气平静:“国家现在缺对外人才,这个专业用得上。”
他没多说后面的话。再过几年风波渐起,多少专业会受影响,能不能顺利毕业都是未知数。
但国际政治这类与外交相关的领域,哪怕课程受影响,凭着“急需人才”这层由头,或许能让光福提前走上岗位,总比困在学校里耗着强。
刘光福没再多问。这大半年,弟弟逼他刷题、找资料,甚至托舅妈弄到内部讲义,桩桩件件都是为他好。“你说行,那就肯定行。”他叠好志愿表,眼里透着踏实。
另一边,阎解放从考场出来就泄了气。估分时一算,离录取线差一大截,上大学的路算是断了。他揣着满腹迷茫,找刘光洪讨主意。
“光洪,我这成绩肯定考不上了,你说这往后我该咋办啊?”他蹲在院里老槐树下,声音闷闷的。
刘光洪在他身边坐下,看他蔫头耷脑的样子,忽然笑了:“你这名儿叫解放,不如去当解放军?”
阎解放猛地抬头:“当兵?”
“对啊。”刘光洪点头,“你是高中毕业,现在部队正缺有文化的兵。去了既能锻炼,又能学本事,不比在家晃荡强?”
这话戳中了阎解放的心。
这些年,院里的孩子常跟军区大院的钟跃民他们混在一起,听着打靶、拉练的故事,早就对部队生活心向往之。那身军装,那股纯粹的热血劲儿,想想都让人振奋。
“再说了,”刘光洪拍他肩膀,“你去了部队,也算给家里争光。你哥刚当老师,你再穿上军装,阎大爷脸上得多有光?”
阎解放的眼睛亮了起来,刚才的迷茫一扫而空。
“你这主意靠谱!我回去跟我爹说说,这兵,我当定了!”
看着他风风火火跑回家的背影,刘光洪笑了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无论是走进大学,还是穿上军装,只要方向对了,总能走出些名堂来。
1964年的夏天,四九城的空气里除了燥热,还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大西北的蘑菇种植事业已进入攻坚阶段,科研部门和配套工厂连轴转地忙碌着,从城里运往西北的物资列车一趟接一趟,昼夜不停。
这份紧张也悄然蔓延到了95号院的角落。聋老太太近来异常“活跃”。
自打六月里她独自出门一趟,回来后像是接了什么指令,跟李柏林两人出入突然频繁起来。
聋老太太原本深居简出,如今却三天两头“犯病”,总让李柏林背着她去医院。
起初街坊还感叹“李柏林这后生心善”,可次数多了,便有些不对劲,他们去的地方五花八门,有时是城南的老诊所,有时是城东的僻静胡同,甚至有几次,李柏林背着她往城郊方向去。
郑朝阳在办公室翻看梁毅送来的监视报告,眉头越皱越紧。
报告上详细记着这两个月的行踪:聋老太太的足迹几乎遍布四九城的大街小巷,那些看似随机的落脚点,隐隐连成一张可疑的网;更让人警惕的是李柏林,他单独出城不下五次,每次回来都神色匆匆,身上带着泥土和草屑,像是去过荒郊野外。
“这老太太,怕是在憋大招。”郑朝阳指尖敲着桌面,目光沉了下来。
聋老太太和李柏林的行动模式,绝不是寻常看病或散步,更像是在勘察、联络,为某个大动作做铺垫。
“梁局那边盯得紧,他们接头很隐蔽,没抓到现行。”
“但李柏林出城那几次,我们查到他去的方向,靠近几个废弃的旧仓库。”
郑朝阳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街景。
大西北的事业关乎重大,敌特分子绝不会甘心就此罢休。聋老太太蛰伏这么久,突然频繁活动,十有八九是冲着西北的事来的。
“加派人手,盯死他们。”郑朝阳声音冷了几分,“他们想搞大动作,我们就等他们露出獠牙。告诉底下的人,沉住气,别打草惊蛇。”
窗外的阳光依旧炽烈,可郑朝阳知道,一场无声的较量,已经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悄然升温。
聋老太太和李柏林的每一次“看病”、每一次出行,都像是在拉紧一根引线,而引线的另一头,必然藏着足以掀起风浪的阴谋。
95号院里,也有眼睛盯上了聋老太太的异常,正是放暑假在家的刘光洪和刘光福兄弟俩。
刘光洪本就对聋老太太心存警惕,这阵子见她总让李柏林背着出门,有时早出晚归,有时又在胡同口跟些面生的人打照面,心里便多了几分留意。
刘光福刚考完大学,闲在家里没事,跟着弟弟观察了几次,也觉出不对劲:“这聋老太太以前一年都不出两回门,现在倒成了常客,哪像是身子不好的样子?”
刘光洪没多说,只拍他肩膀:“别声张,看着就是。”
院里的明白人不止他们俩。
中院的易中海早就在心里打了无数个转。自打上次敌特案后,他就对聋老太太起了疑心——当初帮她跑腿办事时,总觉得这老太太身上藏着太多秘密。
如今见她频繁外出,李柏林又形影不离,他更是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