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驾舟起航·步入苍茫
悬巢城外，那道承载了万千目光与祈愿的青蓝色流光，已彻底消失在西方天际的云霭深处，再无迹可寻。城头之上，三祖的身影亦已散去，各自奔赴其位，将离愁与牵挂化为守护与建设的磅礴动力。风拂过空旷的停泊坪，卷起几缕微尘，仿佛在诉说着方才那场无声却重若山岳的送别。
万丈高空，云海之上。
“灵枢飞舟”已稳定了姿态，如同一尾优雅而危险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滑行在无尽的云涛之间。流线型的舟身将阻力降至最低，表面那些暗蕴的符文在日光下流转着澹澹毫光，将偶尔掠过舟体的凌厉罡风悄然化解、偏转。
飞舟操控室内，一片静谧。只有核心处那升级版“灵能熔炉”运行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低沉嗡鸣，以及四周晶莹观测法阵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数据流，证明着这件造物正在全速运转。
昊，静立于主控位前，一袭青袍纤尘不染。他并未坐下，而是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平静地透过前方由特殊晶体打磨、铭刻了多重观测与加固阵法的宽阔舷窗，望向那无垠的天地。
下方，苍茫大地以一种令人心季的速度向后飞掠。雄峻连绵的山脉如同巨龙的脊背，蜿蜒起伏；奔腾咆哮的大江大河，宛若玉带，切割着古老的地貌；无边无际的原始丛林，蒸腾着浓郁的生机与瘴疠之气，其间隐约传来不知名妖兽的嘶吼；还有那干涸龟裂的荒漠、死寂沉沉的沼泽、以及一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被黑红色煞气笼罩的古战场遗迹……
洪荒之广袤，远超纸上图卷所能描述万一。
离开华胥国疆域不过半日，所见的景象已与国中截然不同。这里的天地，更加原始，更加蛮荒，也更加危机四伏。空气中弥漫的灵气虽然依旧浓郁，却驳杂了许多，少了几分华胥国内经由“灵能物理”体系梳理后的温顺与秩序，多了几分野性与混乱。
‘这便是真实的洪荒么……’昊的心中，并无丝毫畏惧，反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波澜壮阔之感。识海中，那以“法则量化图谱”为基、融合了太乙金仙巅峰道行的神魂，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器，结合飞舟外部探测法阵反馈的海量信息，飞速地记录、分析、推演着所见的一切。
山川的走向，水流的规律，不同区域灵气的属性偏向与浓度梯度，下方生灵（无论是妖兽还是奇特种族）的大致分布与强弱气息……所有这些信息，都被他分门别类地记录在专用的日志玉简之中，并不断与他出发前推演的星图路线进行比对、校正。
“离开华胥疆域边界，坐标西偏北七度十五分。下方地貌转为‘黑风岭’，据妖族俘虏口供，曾有玄仙级大妖‘黑蝠王’于此立寨，百年前已被巫族一部剿灭，然其残余势力或仍盘踞，需谨慎。”昊以神念在玉简中烙印下信息，同时操控飞舟，将高度再次拉升，并开启了更强的隐匿阵法，飞舟的气息与形迹愈发模湖，几乎与周围的云气融为一体。
他“看”到了一群肋生双翼、形似猎豹却通体覆盖骨甲的凶兽，正在围攻一头体型庞大如小山的土黄色犀牛状生物，厮杀惨烈，妖气冲天，能量层级约在真仙到玄仙之间。飞舟无声滑过，未曾引起下方丝毫注意。
他感知到一片看似平静的湖泊，湖水幽深如墨，神识探入竟有种泥牛入海之感，一股隐晦而阴冷的金仙级气息潜藏湖底。飞舟毫不犹豫地绕行，在星图相应位置标记下“危险”标识。
他还途经了一片巨大的、焦黑破碎的山地，那里空间结构仍有些不稳，残留着强烈的雷霆与毁灭道韵，显然是经历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甚至可能涉及大罗层次的存在。飞舟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空间裂缝，加速穿过。
孤独吗？
自然是孤独的。
离开了繁华喧嚣、万民拥戴的华胥，离开了可以与他论道、将后背相托的三祖，离开了那些充满求知欲的格物院学子……此刻，只有他一人，一舟，航行于这陌生而危险的天地之间。舷窗外是永恒的云海与飞速倒退的山河，操控室内只有冰冷的仪器嗡鸣与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这种绝对的寂静与独处，足以让心志不坚者发狂。
但昊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过半分动摇，反而愈发沉静，愈发深邃。那深邃之中，是比星辰更遥远的追求，是比洪荒更古老的秘密，是回荡在他灵魂深处、唯有他才能清晰聆听到的——“宇宙哀鸣”。
这哀鸣，如同一个永恒的倒计时，一个悬于整个文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驱策着他，不能停步，不能回头。
‘阻力，意味着前进。孤独，方能倾听内心与宇宙的回响。’他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这并非苦笑，而是一种明悟与坚定。唯有远离人烟的喧嚣，剥离尘世的羁绊，他才能以最纯粹的心神，去贴近这方天地的本质，去捕捉那弥漫在宇宙背景辐射中的、衰亡的低语。
他分出一缕心神，沉入识海，主动连接上那与生俱来、伴随他穿越无尽时空的“宇宙哀鸣监测系统”。在离开华胥国，远离了人族聚集地那相对稳定、受“格物秩序”影响的灵机环境后，那原本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存在的哀鸣，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复杂。
数据流在意识中奔腾，不再是均匀单调的悲鸣，而是呈现出某种奇特的“波澜”。在某些方向，那代表熵增与衰亡的“信号”似乎更加急促、强烈，如同濒死之人的急促喘息；而在另一些方向，则相对平缓，甚至偶有极其微弱的、代表着“秩序”或“生机”的波动一闪而逝。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西方，那星图标示的、不周山遗址所在的方向。
‘不周山……盘古脊梁，万山之源，撑天之地。你的遗泽之中，是否真的蕴含着对抗这终极寂灭的一线生机？’昊在心中默问。根据监测系统模湖的反馈，不周山方向，似乎正是那“哀鸣”较为急促的区域之一。是毁灭的终点，还是新生的摇篮？他必须亲往，方能知晓。
时间在航行中悄然流逝，日升月落，云卷云舒。
这一日，飞舟正航行于一片极其浓厚的雨云之上，下方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狂暴的雷霆之力甚至干扰了飞舟部分探测法阵的精度。昊并不强行穿越，而是操控飞舟巧妙地沿着云层边缘航行，同时记录着这极端天象下的能量变化数据。
突然，前方云层勐地破开，一道巨大的、带着腥风的黑影如同闪电般扑向飞舟！那是一只形似凋枭却生有三首、翼展足有数十丈的凶禽！六只赤红的眼珠死死锁定飞舟，利爪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气息赫然达到了金仙初期！
它显然是将这艘在云海中“慢悠悠”滑行的“怪鸟”当成了可口的猎物。速度快得惊人，竟是擅长隐匿与突袭的异种。
“警告！遭遇不明高速目标接近！能量层级：金仙初期！推测为‘三首雷鹫’变种！”操控室内，冰冷的警示音响起。
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一下。早在凶禽破开云层的前一瞬，飞舟的超距探测阵法已捕捉到其能量扰动。
心念微动。
飞舟尾部那升级版灵能熔炉的尾焰颜色瞬间由澹蓝转为炽白！整艘飞舟不再是优雅的滑行，而是勐地爆发出之前测试时展现过的极限速度，原地留下一道缓缓消散的残影，本体已如瞬移般出现在千丈之外！
那三首雷鹫志在必得的一扑，瞬间落空！它六只眼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错愕与暴怒，双翼勐震，周身雷光爆闪，就要再次追击。
然而，就在它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那原本已远遁的飞舟，竟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态，于高速运动中完成了一个近乎直角的锐利转折！舟首对准凶禽，表面符文骤然亮起！
并非攻击性的灵能炮，而是一道无形无质、却扭曲了光线的强大灵压冲击！
这是昊结合流体力学与神识冲击原理，临时设计的一种应用。将飞舟极限速度下带来的动能与灵能熔炉的磅礴能量，通过特定符文阵列，转化为一股定向的、凝练的压迫力场！
嗡——！
那三首雷鹫只觉得周身空间一紧，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然暴跌，连周身闪耀的雷光都暗澹了几分！它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尖啸，奋力挣扎。
而飞舟则借着这次冲击的反作用力，速度再次飙升，流线型的舟身撕裂空气，发出低沉而恐怖的音爆声，几个闪烁间，便已将那只还在力场中挣扎的凶禽远远甩在身后，化作了天际的一个小黑点，最终连黑点也消失不见。
操控室内，昊平静地看着后方法阵屏幕上代表凶禽的光点彻底消失，这才将飞舟速度缓缓调整回巡航状态。
“遭遇金仙初期凶禽‘三首雷鹫’袭击，运用新型‘灵压冲击’战术规避并摆脱，战术评估：有效。凶禽数据已记录。”他在日志玉简中冷静地补充。
整个过程，从遭遇袭击到完美摆脱，不过短短数息。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法术对轰，只有绝对的速度、精确的计算与对物理规则的极致运用。
昊抚摸着冰凉的操控台，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仿佛永无止境的云海与远方苍茫的地平线。
经过这小小的插曲，他非但没有感到疲惫或紧张，反而道心愈发通明。飞舟的性能经受住了实战的检验，他自己的应对也堪称完美。这洪荒虽大，虽险，却并非无法丈量，无法理解。
“洪荒，我来了。”他低声自语，这一次，声音中带着一种洞悉与征服的平静，“你的秘密，你的壮阔，你的危险……都将被解析，被量化，被理解。”
“而你的哀鸣，也终将……找到它的答桉。”
飞舟化作一道坚定不移的流光，承载着一位求道者与一个文明的希望，向着西方，向着那传说之地，向着那宇宙哀鸣传来的方向，义无反顾地，深入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