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生活与物理（二）：火塘建成与效果
朔风渐起，卷动着悬巢城头猎猎作响的旌旗，深秋的寒意一日重过一日，呵气成霜的景象在清晨已属寻常。然而，在这股席卷天地的寒流之中，格物院主导的“火塘革新”却如同地火奔涌，进行得热火朝天。
在有巢氏 亲自坐镇，以及格物院“火塘革新组”学子与大批熟练工匠的协力下，不过短短十数日，三座结构各异、旨在验证不同设计思路的新式火塘试点，便在悬巢城内三处不同规格的屋舍中拔地而起。
这一日，正值休沐，天色刚蒙蒙亮，试点之一的，位于城西一座普通石屋院落外，已是人头攒动。得到消息的族人，以及格物院大部分学子，甚至一些闻讯而来的小部落首领、修士，都将这并不宽敞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好奇、期盼与些许质疑的躁动气息。
昊 与有巢氏、燧人氏、缁衣氏、玄素老道 等人立于院中，注视着那座已经竣工的试点火塘。这座火塘采用了相对折中的设计：塘体由打磨规整的青石垒砌，内膛光滑；烟道以烧制的陶管连接，如同一条蛰伏的土龙，蜿蜒穿过屋内主要的居住区域下方，最后从屋后墙壁探出；火塘与烟道的外壁，则覆盖了厚达尺余、经过反复夯实的黏土与草木灰混合的保温层。
有巢氏指着火塘，向昊及众人介绍，声若洪钟，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一丝紧张：“圣师，诸位，此座试点，塘体可聚火源，陶管烟道长达三丈，尽可能延展热流路径，保温层亦按圣师所言，力求密实。今日，便是验其成效之时！”
他身形魁伟如山，常年的劳作风霜刻在脸上，此刻却因这项凝聚了全新智慧与心血的造物，眼中闪烁着如同孩童般期待的光芒。‘成败在此一举！若此法果真奏效，那人族越冬，将迎来翻天覆地之变！’ 他心中默念，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燧人氏 赤发披散，抱臂而立，灼热的目光扫过那结构复杂的火塘，重点落在塘体内部和烟道接口处。‘结构倒是精巧，不知实际燃火，火力能否顺畅？排烟可会受阻？’ 他更关心火的燃烧效率与安全性。他身后跟着几名火师，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火患。
缁衣氏 今日穿着一件素雅的麻棉长裙，外罩一件轻裘，面容慈和宁静。她的注意力却更多地放在那厚厚的保温土层以及屋舍本身的结构上。‘如此厚土覆盖，热力散失当极大减缓。只是不知，屋内温度究竟能提升几何？热量分布是否真如圣师所言，能均匀许多？’ 她心中盘算着，若此法可行，那应用于衣物的“保温层”构想，便有了坚实的实践基础。
玄素老道 捻着胡须，灰色道袍在寒风中微微飘动，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与洪荒传统截然不同的取暖设施。他既期待见证奇迹，又难以完全摆脱“奇技淫巧”的固有观念，心中暗道：‘但愿此物真有其效，莫要劳民伤财，徒惹笑柄。’
昊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神色依旧平静。他神识微动，早已将这火塘的结构、材料乃至每一处接缝都探查得一清二楚。“开始吧。”他淡然下令，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场外的嘈杂。
负责点火的是格物院一名心思缜密的学子，他使用的是最新标准的弓钻和“速燃型”引火绒。只见他熟练地操作弓钻，钻头飞旋，火星迸射，落在特制的引火绒上，不过五六息功夫，一团稳定的火苗便已诞生，随即被引入塘体中预先放置的干燥松木和硬木柴薪之下。
“轰——”
火焰在塘体中顺利燃起，发出欢快的噼啪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伸出屋外的陶管烟囱上。
一息，两息……
十息过去，烟囱口只有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水汽袅袅升起，并无寻常篝火那浓黑呛人的烟雾！
“烟！烟几乎看不见！” 有眼尖的族人立刻惊呼。
“真的！以往生火，早就烟雾弥漫了！”
燧人氏眼中精光一闪，上前一步，神识仔细感知着塘体内的燃烧和烟道的流动，脸上露出讶异之色：“燃烧充分，烟气稀薄，流通顺畅！好！此结构，竟有助火之完全燃烧！”
这第一关，新式火塘便展现出了远超传统地灶的优势！
接着，众人最关心的取暖效果验证正式开始。昊早已命人准备了数个粗糙但有效的“温度计”——那是几个内盛清水的细颈陶瓶，瓶口以带有刻度的木塞密封，通过观察水面在细颈中的升降来粗略判断温度变化。这些“温度计”被分别放置在屋内的不同位置：紧邻火塘处、烟道经过的炕席下方、房屋中央、以及远离火塘的角落。同时，屋外也放置了一个作为对照。
时间一点点过去，塘体内的火焰稳定燃烧，柴薪添加得极有规律。负责记录的学子们紧张地观测着每一个“温度计”的刻度变化，并大声报出。
小半个时辰后，结果已然明显得让所有围观者瞠目结舌！
“塘边区域，水温上升三指！”
“炕席下方，水温上升四指有余！温热烫手！”
“房屋中央，水温上升两指半！”
“最远角落，水温亦上升近两指！”
“屋外对照，水温下降半指！”
数据报出，场内外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哗然！
“这……这怎么可能？！角落都暖了？”
“以往生火，只有凑到火堆前才能暖手，背后还是冰凉的！”
“而且你们看，那柴火添得并不算多！比我家那整天冒烟的火塘省多了！”
“屋里一点烟味都没有！呼吸顺畅多了！”
惊呼声、赞叹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掀翻院落的屋顶。
一位被选为试点住户、此前一直忐忑不安的老匠人，激动地从屋里跑出来，老泪纵横，对着昊和有巢氏等人就要下拜：“暖！真的暖了！整个屋子都暖了！像……像泡在温泉水里！小老儿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未想过冬天还能这般……这般舒坦！” 他语无伦次，但那份发自肺腑的喜悦与感激，却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有巢氏 猛地一拍大腿，仰天大笑，声震四野：“成了！哈哈哈！圣师，成了！数据在此，效果斐然！此火塘，热效远超旧法数倍！省柴，无烟，温暖均匀！此乃……此乃造福万民之神器也！”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看向那火塘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件绝世瑰宝。
燧人氏 重重点头，赤瞳中火焰跳动：“好！如此一来，寒冬时节，战士无需再受冻馁之苦，可保战力！普通族人亦能安居！圣师，此物当立刻全军、全民推广！”
缁衣氏 轻轻触摸着那温热的炕席，感受着那均匀扩散的热力，眼中异彩涟涟。她转向昊，柔声道：“圣师，此火塘之‘保温’与‘热量均匀扩散’之效，已毋庸置疑。妾身回去后，当立即着手，尝试以羽毛、干燥絮状植物等蓬松之物填充衣物夹层，模拟此保温之理！”
玄素老道 长叹一声，对着昊深深一揖，所有疑虑尽去，只剩下由衷的敬佩：“圣师以格物之道，解民生之艰，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老道……服矣！此非小道，实乃通天之途！”
试点成功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悬巢城，并且向着华胥国其他聚居地扩散而去。亲眼所见者的描述，远比任何说教都更具说服力。那温暖如春、洁净无烟的屋舍，那显着节省的柴薪，成为了所有族人向往的景象。
无需强制命令，一股自发的“火塘改造”风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华胥国。有巢氏主持的工坊日夜赶制标准陶管和石构件；格物院的学子们被各部落争相邀请，前去指导火塘的建造；燧人氏的火器坊则全力保障优质引火物和燃烧指导。
在这个寒意渐深的季节，华胥国内却涌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这暖流，源于那结构精巧的火塘，更源于格物之道所带来的、实实在在的生存品质的提升。
格物院的地位，经此一役，不再仅仅是知识的殿堂，更成为了能带来温暖与希望的圣地，其威信深入民心，再也无可动摇。
昊立于人群之外，看着那欢欣鼓舞的场面，看着那因他的知识而绽放的笑脸，心中亦有一丝暖意流淌。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当理性的光芒照亮更多的生活角落，人族在这片洪荒大地上的根基，才会扎得越来越深，越来越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