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的激战,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暂时落下了帷幕。
幽冥商会损失了五名精锐(三人被俘,两人重伤失去战斗力),还有数人带着轻伤狼狈撤回外围山林。苏家这边,也有三名暗手队员受伤,其中一人伤势较重,但无人阵亡。“松涛苑”的防御体系经受了第一次实战检验,虽有惊险,但核心主楼和关键区域安然无恙。
别墅区弥漫着硝烟和淡淡的血腥味,医护人员在严密保护下,紧张地救治伤员。安保人员正在清理战场,修复被破坏的部分防御设施,气氛凝重而忙碌。
指挥室内,苏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夜未眠的疲惫和高度紧张后的松弛感交织袭来。但她不敢有丝毫懈怠,敌人退去只是暂时的,更大的风暴随时可能到来。她正要与阿忠阿全商议下一步的布防调整和伤员安置,桌上的那部经过多重加密、号码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卫星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铃声在安静的指挥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微目光一凝,看向来电显示——未知号码,且经过了复杂的伪装和跳转。
阿全立刻启动追踪程序,同时对苏微使了个眼色,示意极有可能是对方。
苏微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绪,按下了接听键,并开启了免提和录音。
电话那头,先是一片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然后,一个经过特殊处理、带着些许电子音质感、却依旧能听出那份儒雅从容本质的声音,缓缓响起:
“苏总,早上好。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是“宋文轩”!或者说,“黑鸩”!
他的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公式化的礼貌,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渗透与反渗透从未发生过,仿佛他只是在进行一次普通的商务问候。
苏微的心瞬间沉静下来,所有的疲惫和情绪都被压下,眼神变得如同冰封的湖面,冷静而锐利。她没有回应对方的“问候”,只是平静地吐出两个字:“宋先生。”
“呵呵,”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听不出喜怒,“看来苏总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也好,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客套。”
“昨夜的风,似乎有些喧嚣,惊扰了苏总和陈先生的清净吧?” “黑鸩”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仿佛在谈论天气,“我派去的几个不懂事的下属,似乎给苏总添了些麻烦。我代他们,向苏总致歉。”
虚伪到极致的礼貌,却比任何威胁都更加令人脊背生寒。
苏微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宋先生的手下,确实‘不懂事’。既然来了,就留下做客了。宋先生不必客气。”
“哦?” “黑鸩”似乎微微讶异,“看来苏总这里的‘待客之道’,颇为特别。不过也无妨,几个不成器的废物,苏总喜欢,留下便是。”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只是,苏总,游戏进行到这个地步,伤亡已经开始出现。为了一个陈亮,让苏家多年培养的精锐折损,让这座耗费心血的别墅染血,甚至可能赌上整个苏氏集团的未来……值得吗?”
他顿了顿,仿佛在给苏微思考的时间,然后继续道,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蛊惑和冰冷的算计:
“苏总,你是聪明人,更是成功的商人。商人,最懂得权衡利弊,计算得失。陈亮确实有些本事,能让你倾心,甚至不惜代价。但他现在是什么状态,你比我更清楚。一个自身难保、实力大损的人,还能给你、给苏家带来什么?”
“反观我这边,虽然昨夜小有挫折,但不过是牛刀小试。江海分舵的实力,远不止于此。我想要的东西,也从来没有得不到的。继续对抗下去,苏家只会损失更多,甚至可能……万劫不复。”
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推心置腹”的虚假诚恳:
“苏总,我敬你是个人物,也是个难得的管理人才。我们之间,并非没有合作的可能。只要你点头,交出陈亮,或者交出苏氏的核心技术,之前的恩怨,我可以一笔勾销。甚至,我们可以成为合作伙伴。幽冥商会能给你的资源和助力,远超你的想象。苏氏在你的带领下,加上商会的支持,未来不可限量。”
“为一个注定要陨落、且可能拖垮整个苏家的男人,赌上你苏微一生的心血和所有族人的未来……这真的,值得吗?”
“黑鸩”的话语,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攻击着苏微最理性的层面——利益、得失、家族责任。他在试图瓦解她的意志,在她最疲惫、压力最大的时刻,用看似“理性”的分析和“美好”的许诺,诱使她做出妥协。
指挥室内,阿忠阿全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苏微。他们知道,这是“黑鸩”的心理战,也是最危险的一环。
苏微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当“黑鸩”说完,等待她答复的短暂寂静中,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电话线,直视着那个隐藏在阴影中的敌人。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通过话筒,传了过去:
“宋先生,或许在你的世界里,一切都只是利益和算计,是可以称量、可以交换的商品。”
“但在我这里,有些东西,无价。”
“陈亮,是我的丈夫。我们拜过天地,立过誓言,无论富贵贫贱,健康疾病,都不离不弃。”
“他曾在我最危难时,不顾生死,挡在我的身前。他曾为救我,耗尽心血,伤及根本。他为我,为苏家做的,早已超越了你口中所谓的‘价值’。”
“现在,他需要我,需要苏家。那么,苏家就是他的家,苏家的一切,就是他的后盾。”
苏微的语气,从平静逐渐转为铿锵,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家主威严和深沉的夫妻情义:
“至于你所说的赌上整个苏家……宋先生,你错了。”
“守护陈亮,并非赌博,而是责任,是苏家上下一致的选择和决心!苏家的每一个人,都愿意为守护家主和男主人而战!苏氏的基业,建立在信义与守护之上,而非怯懦与背叛!若连至亲至爱都无法守护,苏家又有何颜面立足?又有何未来可言?”
她微微停顿,声音更加冰冷而决绝:
“所以,你的问题,没有意义。因为在我和苏家看来,守护陈亮,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更不存在‘值不值得’的考量。”
“至于合作……与你们这种藏头露尾、用毒害人、觊觎他人产业的势力合作?宋先生,你不觉得,这个提议本身,就是一种侮辱吗?”
电话那头,“黑鸩”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苏微如此直接、如此彻底、如此不留余地的拒绝,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预想中的动摇、权衡、甚至讨价还价,一样都没有出现。
几秒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却彻底褪去了那层虚伪的温和,只剩下冰冷的寒意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很好。苏总果然是女中豪杰,情深义重。既然如此……”
他的语气骤然转厉:
“那便如你所愿!苏家,还有那个半死不活的陈亮,就一起……为你们的‘情深义重’,陪葬吧!”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只剩下忙音在指挥室里回荡。
苏微缓缓放下话筒,脸上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更加锐利如刀。她看向阿忠阿全,声音沉稳有力:“看来,宋先生是铁了心要鱼死网破了。传令下去,准备迎接他们下一轮,也是最后的疯狂进攻。”
“是!”
阿忠阿全齐声应道,眼中战意更盛。苏微刚才那番话,不仅是对“黑鸩”的回应,更是对所有人的鼓舞和定心丸!
潜龙虽蛰,明珠光华却足以照亮黑暗,坚定人心。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更可断一切魑魅魍魉之念!苏微用最坚定的态度,告诉了“黑鸩”也告诉了所有人:想要伤害陈亮,除非踏平苏家,踏过她苏微的尸体!
风雨,即将化为毁灭的风暴。而“松涛苑”内的每一个人,都已做好了死战到底的准备。只为守护,那无价的誓言与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