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伊攥着袖中冰凉的青铜钥匙,暮色里的南京城像浸在墨汁里的宣纸,秦淮河畔的灯笼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顾明远的眼线如附骨之疽,藏书楼的惊鸿一瞥让她不敢回校,更不敢投宿寻常客栈。脑海中突然闪过母亲信里的一句话:“南京城南,乌衣巷尾,有旧友可依。”
乌衣巷早已不复六朝繁华,残垣断壁间爬满枯藤,晚风穿过破败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女人的低泣。巷尾矗立着一栋黑沉沉的阁楼,青砖墙上布满青苔,朱红的木门朽迹斑斑,门楣上“沈府”二字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这便是母亲口中的旧友居所?
苏伊推开门,吱呀一声,腐朽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呻吟,惊起檐下一群蝙蝠,黑压压地掠过头顶。阁楼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昏暗的光线下,隐约能看到楼梯扶手缠绕着发黑的布条,像是干涸的血迹。
“有人吗?”她轻声呼唤,声音在空荡的阁楼里回荡,却无人应答。
踏上楼梯的瞬间,脚下的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随时会断裂。二楼的走廊两侧排列着紧闭的房门,每一扇门都刻着一朵玉兰花,与锦盒、银簪的花纹如出一辙,只是花瓣的数量各不相同——三瓣、五瓣、七瓣,唯独没有完整的九瓣。
最尽头的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烛光。苏伊握紧青铜钥匙,缓缓推开门,只见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燃着一支白烛,烛火摇曳,将四周的影子映得如同鬼魅。桌旁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老者,背对着她,花白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手里拿着一根银针,正往一只黑猫的耳中刺去。
黑猫发出凄厉的尖叫,猛地挣脱老者的手,朝着苏伊扑来。苏伊吓得连连后退,脚下一绊,摔倒在地。黑猫却在离她半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求救。
“你是谁?为何闯入沈府?”老者缓缓转过身,脸上布满皱纹,右眼浑浊不堪,左眼却亮得惊人,像是淬了毒的寒星。他的目光落在苏伊发间的银簪上,瞳孔骤然收缩,“这枚玉兰花簪……你是玉容的女儿?”
“您是母亲的旧友?”苏伊挣扎着爬起来,心中又惊又疑。眼前的老者诡异莫测,可他认得母亲的银簪,或许真能提供帮助。
老者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块血红色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九瓣玉兰花,与苏伊手中的银簪、锦盒花纹完美契合。“我叫老陈,是你外祖父的贴身护卫。当年你外祖父遇害,我拼死逃脱,隐居在此,等待沈家后人出现。”
苏伊心中一震,正要追问,却见老陈突然脸色煞白,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顾明远……他的人已经找到这里了。”老陈喘着粗气,将血玉玉佩塞进苏伊手中,“这枚血玉是解开地图的关键,与你的青铜钥匙配套。记住,九瓣玉兰,对应九处秘地,只有集齐九样信物,才能找到名单和军火……”
话音未落,阁楼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黑衣人阴冷的狞笑:“老东西,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让我们找到了!”
老陈脸色一变,一把将苏伊推向房间内侧的暗门:“快走!从这里逃出去,去杭州灵隐寺找玄空大师!他会告诉你下一个线索!”他从墙角抄起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刀,挡在门口,“记住,血玉遇邪则红,遇正则明,千万小心身边的人——顾明远的卧底,可能就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
苏伊刚钻进暗门,就听到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和老陈的惨叫。暗道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摸索着向前爬行,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身后渐行渐远的打斗声。暗道壁上黏腻湿滑,不知沾了什么东西,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爬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光亮。苏伊加快速度,钻出去后,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坟之中。月光惨白,洒在一座座破败的墓碑上,坟头的野草随风摇曳,像是无数只伸出的鬼手。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挂着一具发黑的尸体,衣衫褴褛,面目狰狞,正是刚才在藏书楼外见过的一名黑衣人——他的胸口插着一根银簪,与母亲留给她的那枚一模一样。
苏伊吓得浑身冰凉,转身想要逃离,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影。那人穿着月白旗袍,长发披肩,脸上蒙着一层白纱,看不清容貌,唯独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
“你是谁?”苏伊握紧血玉玉佩和青铜钥匙,手心的冷汗将玉佩浸湿。血玉突然变得滚烫,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映照出白纱女子脖颈处的一朵玉兰花胎记——与母亲脖颈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我是谁?”白纱女子轻笑一声,声音尖锐刺耳,像是用指甲刮过玻璃,“我是你母亲,也是索你性命的厉鬼!”
她猛地扑了上来,白纱被风吹开,露出一张与母亲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脸色惨白如纸,七窍中渗出黑血。苏伊吓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张熟悉又恐怖的脸逼近。血玉的光芒越来越盛,青铜钥匙在手中微微震颤,两者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共鸣。
就在这时,荒坟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诵经声,白纱女子的动作突然停滞,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尖叫着后退。苏伊趁机爬起来,朝着诵经声的方向狂奔。身后的惨叫声越来越远,可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她,无论她跑多快,都甩不掉那如影随形的恐怖。
跑了不知多久,她看到前方有一座小小的寺庙,寺庙门口挂着“土地庙”的匾额,诵经声正是从里面传来。她跌跌撞撞地冲进寺庙,只见一位老和尚正在打坐念经,身前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香烟袅袅。
“大师,救我!”苏伊气喘吁吁地喊道。
老和尚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血玉和青铜钥匙上,眉头紧锁:“姑娘,你身上沾染了极重的怨气,这血玉和钥匙,乃是不祥之物啊。”
苏伊刚想解释,却发现老和尚的僧袍袖口,露出了一朵小小的玉兰花纹身——与顾明远侍卫腰牌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她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原来老陈说的没错,顾明远的卧底,真的无处不在。这座看似安全的土地庙,究竟是避难所,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白纱女子真的是母亲的鬼魂吗?血玉与青铜钥匙之间,又藏着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