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楼兰古城的沙砾,刮过断壁残垣时发出呜咽般的嘶吼,像无数冤魂在暗处低语。苏伊攥着那支民国十七年款的银质发簪,簪头半朵栀子被风沙磨得发亮,却依旧能看清花瓣边缘细腻的绣纹——那是妈妈沈清妍独有的绣法,针脚里藏着江南女子的温婉,与这荒无人烟的古遗址格格不入。
“伊伊,握紧发簪。”沈清河的声音压得极低,长衫下摆被风掀起,露出他清瘦却挺拔的脊背。他戴着的圆框眼镜镜片蒙了层沙雾,却依旧能看清镜片后紧绷的眼神,“锁魂宫的人已经到了,这风沙是他们引动的‘蚀魂阵’。”
苏伊下意识将发簪贴在掌心,冰凉的银质触感透过皮肤传来,掌心突然泛起一阵灼热。她低头看去,发簪尖端竟渗出一滴暗红的液珠,落在沙地上瞬间洇开,化作一朵与断壁刻痕一模一样的栀子花纹样。就在这时,断壁阴影里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是风沙流动的松散声响,而是皮革鞋底碾过枯骨的脆响,一下下敲在人心尖上。
“沈清妍的残魂,果然藏在这里。”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三道黑影缓缓走出,为首的人身穿玄色短褂,袖口绣着狰狞的黑鸦纹样,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当年让你从上海租界逃了,今日便让你们母女魂归楼兰。”
苏伊的心跳骤然加快,指尖的发簪却突然发烫,一段模糊的记忆涌入脑海——民国二十六年的上海,深夜的弄堂里,妈妈穿着月白布衫,鬓边别着这支银簪,正借着煤油灯的光绣着栀子花纹。“伊伊,若有一天妈妈不在了,看到这花纹就躲起来。”妈妈的声音温柔,指尖却在绣到第三片花瓣时微微颤抖,指腹的薄茧蹭过绸缎,留下淡淡的痕迹。
这记忆刚闪过,断壁上的刻痕突然亮起诡异的红光,那些歪歪扭扭的纹路竟是一幅完整的绣谱。沈清妍的残魂缓缓凝聚在红光中,她依旧是民国时的装扮,黑缎夹袄的袖口磨出了毛边,麻花辫垂至腰际,发梢沾着几粒沙砾。她的身材纤细却挺拔,不似寻常民国女子那般柔弱,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即便化作残魂,也不愿弯下腰。
“锁魂宫的爪牙,倒是追得紧。”沈清妍的声音带着一丝虚无,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的脸庞苍白如纸,嘴唇却泛着异常的殷红,眼角有一道极淡的疤痕,那是当年为了保护绣谱,被锁魂宫的人划伤的。她的目光落在苏伊身上,带着无尽的牵挂,“伊伊,妈妈当年躲在这断壁后,用指甲蘸着沙砾刻下绣谱,指腹的茧子嵌在刻痕里,就是怕有一天,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话音未落,为首的黑影突然抬手,三道黑气如毒蛇般射向沈清妍的残魂。苏伊只觉得掌心的发簪猛地一震,一道白光从簪头迸发,将黑气挡在身前。她趁机看清了黑影的模样,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灰色,手指枯瘦如柴,指甲泛着青黑,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丧尸。
“绣骨门的余孽,还敢顽抗!”黑影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怨毒。他们周身的风沙越来越大,无数细小的沙粒凝聚成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朝着苏伊和沈清河扑来。沈清河一把将苏伊拉到身后,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古籍,书页上的字迹在红光映照下浮现出来,竟是沈清妍当年留下的《栀鸦合契》。
“姐姐当年劈魂护你,就是为了今日。”沈清河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快速翻动书页,“这《栀鸦合契》是绣骨门的镇派之宝,能调动生魂之力,可如今姐姐的残魂虚弱,需要你的血来激活。”
苏伊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鲜血滴在发簪上,顺着栀子花纹样缓缓流淌。沈清妍的残魂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她的身影在红光中逐渐清晰,黑缎夹袄上的栀子花纹样竟开始发光,与断壁上的绣谱遥相呼应。“伊伊,记住,绣骨门的绣法,既能护人,也能诛邪。”沈清妍的声音变得悠远,“当年妈妈在上海租界绣这纹样时,总怕手颤绣错,如今终于能教你认全了。”
就在这时,为首的黑影突然扑了过来,青铜面具下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尖利的獠牙。苏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她下意识地举起发簪,按照断壁上的绣谱,用指尖的鲜血在空中画出栀子花纹样。
“噗嗤——”白光闪过,发簪狠狠刺入黑影的胸膛。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白光中逐渐消融,化作无数黑色的粉末。另外两个黑影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转身就要逃跑。沈清河立刻念动咒语,《栀鸦合契》上的字迹化作一道道红光,将黑影困住。
风沙渐渐平息,断壁上的红光却依旧明亮。沈清妍的残魂看着苏伊,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黑缎夹袄上的栀子花纹样逐渐淡化。“伊伊,妈妈不能再陪你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锁魂宫的主人很快就会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找到锁魂玉,终结这千年的恩怨。”
苏伊伸出手,想要抓住妈妈的残魂,却只摸到一片冰冷的空气。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沙地上,与之前那滴暗红的液珠融合在一起,化作一朵完整的栀子花纹样。发簪依旧握在掌心,却变得温热起来,仿佛妈妈的体温还残留在上面。
沈清河轻轻拍了拍苏伊的肩膀,目光凝重地看着断壁深处。“姐姐走了,但她留下的绣谱和《栀鸦合契》,会指引我们找到锁魂玉。”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坚定,“只是锁魂宫的主人实力强大,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会是前所未有的危险。”
苏伊擦干眼泪,握紧了手中的发簪。她看着断壁上的绣谱,仿佛看到了妈妈当年躲在阴影里,用指甲蘸着沙砾刻字的模样。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是妈妈用生命留下的希望,也是她前行的动力。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不管前方有多么恐怖的危险,她都要坚持下去,完成妈妈未尽的心愿。
风又开始刮起,只是这一次,不再带着呜咽般的嘶吼,反而像是在为她们送行。苏伊和沈清河对视一眼,朝着断壁深处走去。那里一片漆黑,仿佛吞噬一切的深渊,隐约能听到阵阵诡异的笑声,从黑暗中传来,让人不寒而栗。而她们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恐怖,还在后面等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