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破庙的窗棂,落在掌心拼接完整的玉佩上。“苏”与“一”的裂痕彻底吻合时,内侧的刻痕在光线下清晰起来——不是完整的矿场图,而是三个交叉的符号,像极了爹当年在账本里画的标记。我指尖划过最下面那个“x”,突然想起哥临死前说的话:“矿场密室的钥匙,藏在‘十字穿心’的地方。”
怀里还揣着信使令牌,昨夜在柴房余烬里找到的。铜片上的十字划痕被我用布反复擦拭,终于露出下面浅浅的刻字:“三井,木匣。”三井是矿场最深处的废弃井,爹以前总说那里“藏着能让天塌下来的东西”。仇恨在喉咙里发烫,我把玉佩塞进贴肉的衣襟,匕首别在腰后,老周的刀鞘被我磨得发亮——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刀鞘内侧刻着“守”字,和爹的字迹一模一样。
破庙外传来马蹄声,我迅速躲到神像后。透过缝隙看见两个带狼头刺青的暗探骑马经过,其中一人腰间晃着半块玉佩,裂痕形状与我手里的分毫不差。他们在谈论“苏家丫头”,说总管要亲自去矿场“取东西”。我攥紧刀柄,指节泛白——原来他们也在找玉佩,信使的账本、爹的秘密、老周的死,都系在这小小的玉佩上。
风吹动神像前的蛛网,我想起信使临死前的眼神,想起老周扑向枪口的背影。复仇不是一句空话,是要踩着自己人的血,一步一步走到真相面前。我摸出火折子,点燃昨夜抄录的矿场路线图,灰烬飘落在玉佩上时,我在心里默念:爹,哥,周叔,今天我就去把他们欠我们的,一点一点挖出来。
马队停在矿场入口时,我摸了摸怀里的半块玉佩。总管的密信上说,苏家铁匠把账本和火药配方都藏在三井密室,钥匙就是这玉佩的刻痕。三个月前截杀信使时,从他身上搜出的半块“一”字佩,和我手里的“苏”字佩本该成对,却不知被哪个环节弄丢了——直到昨夜柴房那场火,才确认落在了苏一那丫头手里。
“头儿,矿道入口被封死了,像是被人故意填的。”手下扒开挡路的碎石,露出里面新鲜的泥土。我弯腰捻起一点土,嗅到混杂的硝石味——是近期有人动过的痕迹,说不定苏一已经提前来了。
腰间的玉佩突然发烫,我想起信使临死前的挣扎。那家伙明知密信是假的,却还是拼死往叛军方向跑,原来不是为了任务,是为了把玉佩线索送出去。这种“叛徒”的愚蠢,和当年苏家铁匠一模一样,总以为真相能换来公道,却不知道在这矿场里,公道早在火药桶里炸成了灰。
远处传来矿车滚动的声音,我对手下打了个手势:“把人散开,守住所有出口。”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刻痕,突然笑了。苏一想复仇?正好,我就在这三井等着她。等拿到账本和配方,不仅能领赏,还能把苏家的余孽彻底斩草除根——到时候,这对玉佩就成了她最后的陪葬品。
我蹲在矿道入口的阴影里,听见身后传来轻叩石板的声响——三长两短,是我和亲和约定的信号。她提着油布包从密道钻出来,粗布男装遮不住她那双总是含着怯意的眼睛,可递来的干粮袋里,却藏着我要的矿灯和一小包硫磺粉。
“小姐,矿道深处的碎石堆后,有个刻着‘守’字的木牌,和周叔刀鞘上的字一样。”亲和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在我掌心比划着,“我按你说的查过,去年矿场‘清理’那天,有个老矿工没被灭口,听说他躲在三井的废弃绞车房里,是爹当年最信任的徒弟。”
我摸出两块拼接的玉佩,矿灯的光束照在“守”字刻痕上时,突然发现内侧还藏着一行极小的字:“绞车为钥,血启机关”。心口猛地一跳——爹当年教我认矿道图时说过,三井的绞车房有个暗门,钥匙是特制的铁牌,上面也刻着“守”字。
矿道里传来靴子踩碎石的声响,亲和迅速吹灭矿灯。黑暗中,我攥紧她的手,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这三年来,她跟着我女扮男装、忍辱负重,比我更清楚苏家灭门的疼。“亲和,等报了仇,我们就离开这里。”我低声说,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但现在,我们得让那些人知道,苏家大小姐还活着,她的刀,已经磨利了。”
我们顺着矿道往里走,路过被封死的岔口时,我注意到碎石堆里混着几枚陌生的马蹄铁——不是官府的制式,倒像是叛军常用的粗铁打造。亲和突然拽住我,指着岩壁上的一道新刻痕:是个狼头,但嘴角被划了一刀,像是被人故意破坏的标记。
矿道里的硫磺味越来越重,我踢开脚边的枯骨,盯着岩壁上那道被划烂的狼头标记,眼底泛起冷意。这是矿场总管的人在示威——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要来,甚至敢在我的地盘上留记号。
“头儿,绞车房的门被人撬过,锁芯是新换的。”手下举着火把跑过来,手里提着半块撕碎的衣角,“上面沾着胭脂味,不是糙汉子穿的布料。”
胭脂味?我捏紧怀里的半块玉佩,突然想起苏家当年那个贴身丫鬟。传闻那丫头跟着苏一一起逃了,却没人知道她的下落。如果苏一带着丫鬟藏在矿里,那她们手里必然有打开暗门的钥匙——要么是玉佩,要么是那个失踪的老矿工手里的铁牌。
绞车房的木梁在火把下吱呀作响,我盯着墙角的蛛网,突然发现上面沾着几根银线——是亲和最常戴的银镯子上的流苏。这丫头倒是忠心,跟着主子一起送死。我对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守住绞车房四周,自己则摸向房梁后的暗格——总管说过,暗格里藏着对付老矿工的毒药,那老头知道的太多,留不得。
黑暗中,玉佩突然硌了心口一下。我想起苏一在柴房里扑向暗探的样子,那股狠劲不像个丫头,倒像头被逼到绝境的狼。也好,越烈的猎物,撕开时才越解恨。只是那道被划烂的狼头标记,总让我觉得不安——矿场里,除了我们和苏一,到底还有谁在盯着这密室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