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柴房后墙的阴影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草绳。手腕上的铁撬还带着晨露的潮气,锁眼里的铜芯在指尖打滑时,听见院墙外传来一声低喝。
“谁在那儿?”
心脏猛地撞向喉咙。我下意识拽了拽头上的灰布头巾,余光瞥见身旁的老周已经攥紧了腰间的短刀——他耳后那块月牙形的疤在月光下泛着白,像块烧红后淬了水的烙铁。密信上说“接头人持月牙记”,可此刻那声问话里的冷意,比城防军的刀鞘还要冰。
柴房的锁“咔哒”开了。我刚要推开门,老周突然按住我的肩膀。他朝廊下偏了偏头,昏黄的灯光里站着个拄拐杖的老人,佝偻的身影在青砖上晃了晃,咳嗽声像破旧的风箱。可我认得那拐杖——三天前在城门口,就是这根枣木拐杖,把密信卷成细条塞进了我卖柴的扁担缝。
“是自己人?”阿武在我耳边低语,他手里的火药包正往外渗硝石的气味。我没敢应声,只盯着廊下的老人。他站在原地没动,却用拐杖在地上轻轻敲了三下——那是密信里约定的“安全信号”。
可下一秒,老人的影子突然僵住了。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见院墙拐角处转出个佩刀的身影,刀刃在月光下亮得刺眼。我摸向怀里的火折子,想起今早出发时,首领说的那句“若遇变故,柴房火药自火折子在掌心硌出红痕时,廊下的老人突然动了。他没回头看佩刀的身影,反而拄着拐杖往柴房这边挪了两步,咳嗽声里混着含糊的低语:“后生们,借点柴禾烧炕,这天儿要落霜了。”
我心头一紧。这暗号没错,可老人说话时,喉结滚动的频率比约定好的慢了半拍。眼角的余光扫过他耳后——那里本该有颗淡褐色的痣,是首领特意嘱咐的“双重标记”,此刻却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
“是自己人?”阿武已经伸手去搬木箱,我突然拽住他的手腕,铁撬在掌心硌得生疼。老周猛地回头瞪我,耳后的月牙疤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可他左手小指不自觉地蜷了一下——那是去年在矿场被砸断的旧伤,真正的老周从不会刻意隐藏这个动作。
院墙外的告警锣声突然炸响时,我终于看清了柴房墙角的木箱。最底层那个箱子的锁扣是黄铜的,而密信里写的是“黑铁锁扣”。廊下的老人已经举起了拐杖,杖头的铜套“咔哒”弹开,露出里面的短铳,枪口正对着老周的后心。
“走!”我一把推开阿武,自己却朝着相反的方向扑过去。铁撬狠狠砸在老人的手腕上,短铳“哐当”掉在地上的瞬间,我看见他衣领里露出的半截刺青——是官府暗探的狼头标记。老周转身拔刀的动作很快,可子弹还是从他肋下滑过,血珠溅在我脸上时,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火药炸开的热浪掀翻屋顶时,我拖着老周往西巷口跑。他靠在我肩上的身体越来越沉,嘴里还在念叨着“密信……是假的……”,血浸透了我的衣襟,像极了三个月前,我哥死在城门口时的样子。那时他也是这样,把染血的密信塞进我手里,说要我活着查清真相。
巷口的风带着寒意,我回头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柴房,突然想起第九章里那个溃败的信使。他临死前瞪着我的眼睛,和此刻老周的眼神一模一样。原来有些牺牲从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而我们能做的,不过是把他们的名字刻在复仇的路上。行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