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徐辉那封指控“异心”的密信,如同被无形之手悄然抹去,未曾掀起半分波澜。徐辉自身因丢失密信而惴惴不安,又见靖王府后续并无任何报复举动,反而在数日后,收到了一份以“切磋练兵之法”为名的、措辞谦和的帖子,邀请他观摩金鳞卫的“常规操演”(自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展示性演练)。徐辉怀着复杂心情前往,所见虽非金鳞卫全部实力,但那严明的军纪、精良的装备与迥异于传统军队的战术配合,依旧让他深受震撼,同时也隐约明白了李岩此举的用意——展示力量,消除误解,而非挑衅。经此一事,他虽未倒向靖王,但至少暂时压下了再次上书的念头,选择了静观其变。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拦截密信的成功,并未让李岩和谭淼淼感到丝毫轻松,他们知道,大皇子与三皇子的攻势绝不会停止,只会更加隐蔽和狠毒。果然,一场更为凶险的风暴,很快便从帝国最为敏感的财政命脉——盐税上席卷而来。
这一日早朝,户部尚书出列,面色惨白,手持一份奏报,声音颤抖地禀告了一个惊天消息:核查去年江南盐税账目,发现竟有高达一百五十万两白银的巨额亏空!而所有初步查证的线索,包括经手官吏的部分口供、账目往来的痕迹,竟都隐隐约约、却又难以辩驳地指向了一个人——刚刚因推行“摊晒法”、大幅提升盐产量而备受赞誉的靖王李岩!
消息传出,满朝哗然!
一百五十万两!这几乎是往年江南盐税收入的小半!如此巨大的窟窿,再加上那些“确凿”的指向性证据,瞬间将李岩推到了风口浪尖。
“父皇明鉴!”李岩立刻出列,神色沉静,并无慌乱,“儿臣督办盐政,旨在增产惠民,充盈国库,所有经由儿臣之手的款项,皆有明细账册可查,绝无贪墨可能!此必是有人栽赃陷害,请父皇给儿臣时间,彻查此事,定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查?还要怎么查?”大皇子李琏立刻跳了出来,义愤填膺,“证据确凿,亏空巨大!六弟,你虽于盐政有功,但功是功,过是过!岂能因功抵过?如此巨款下落不明,你一句‘栽赃陷害’就想搪塞过去吗?”
三皇子李琮也叹息一声,语气“沉痛”:“六弟,此事……唉,人证物证俱在,你若是一时糊涂……还是尽早向父皇坦白,或许还能从轻发落。”他话语看似劝慰,实则句句都将罪名往李岩身上坐实。
龙椅之上,老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信任李岩的能力,也欣赏他的才干,但一百五十万两白银的亏空,实在太过骇人听闻!而且那些证据……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李岩,又扫过下方群情汹涌的百官,最终沉声道:“此事关系重大,朕自会派人彻查!在真相未明之前,靖王李岩,暂停一切职务,于府中静候审查,不得离京!”
这是变相的软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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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靖王府,气氛凝重。赵铁、韩猛等人皆面露愤慨,却又无可奈何。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证据链做得几乎天衣无缝。
“殿下,此事定是大皇子或三皇子所为!”韩猛咬牙切齿。
“关键是证据。”李岩坐在书房中,眼神冰冷,“他们敢如此构陷,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常规的查证,恐怕很难找到破绽。我们必须找到他们做假账的真正母本,或者……找到这笔钱的真实去向!”
真正的母本,必然被对方严密保管。而巨额银钱的去向,更是核心机密。
“我去一趟户部档案库。”李岩沉吟片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真正的账目,或许就藏在那些浩如烟海的旧档之中,他们有胆量做假账,未必有胆量将所有原始凭证全部销毁。”
“户部档案库守卫森严,殿下亲自前去,太过危险!”赵铁立刻劝阻。
“正因为危险,才更要去。而且,我需要有人在外策应,并帮我快速甄别账目真伪。”李岩看向谭淼淼。论及心细如发和对数字的敏感,谭淼淼无疑是最佳人选。
谭淼淼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我与你同去。”她并非莽撞,而是深知,此事若不能尽快反转,李岩之前积累的所有声望和实力,都可能被这次污蔑彻底摧毁。
是夜,月黑风高。两道黑影,如同融入了夜色,悄无声息地潜近了户部衙署。李岩凭借高超的身手和特种兵的潜行技巧,避开巡逻的卫兵,利用特制的工具打开了档案库沉重的铜锁。谭淼淼则紧随其后,她身上带着特制的、气味极淡的迷香(由她亲手配制,剂量控制精准,足以令看守陷入短暂沉睡,又不伤其身)。
库内,卷帙浩繁,堆积如山,散发着陈年纸张和墨汁的混合气味。要在如此海量的文档中找到特定年份、特定地区的盐税原始账册,无异于大海捞针。
“分头找,重点查找标记有‘江南’、‘盐课’、‘原始核验’字样的卷宗。”李岩低声道。
两人借着微光,在冰冷的档案架间快速穿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更漏声清晰可闻。紧张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谭淼淼发现了几本封面没有任何标记,但内页纸张和墨迹却明显与其他官方账册不同的厚厚册子。她快速翻阅,上面记录的数字庞大而混乱,与公开的账目截然不同!
“李岩,来看这个!”她压低声音呼唤。
李岩迅速赶来,两人就着微弱的光线,共同甄别。谭淼淼凭借其超越时代的逻辑思维和对数字的天生敏感,很快发现了端倪——这几本账册虽然记录混乱,但几笔巨大的、去向不明的支出,在反复核对后,都与公开账目上的亏空数额对得上!而且,其中多次出现一个代号——“黑水”。
“黑水?”李岩眉头紧锁,迅速在脑中搜索相关信息。忽然,他想起韩猛之前汇报过的边境情报,靠近三皇子母族势力范围的一处险要之地,似乎有一个被称为“黑水峪”的地方,那里驻扎着一支名义上归属地方、实则听调不听宣的“团练”私军!
“难道……”一个惊人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三皇子门人贪墨的盐税巨款,竟然是用来暗中资助边境私军?!
他立刻让谭淼淼重点查找与“黑水”及相关联的银钱往来凭证。在堆积如山的废纸和关联文件中,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张被刻意揉皱、险些被丢弃的押运条子,上面模糊地记载着一批“军械”的接收地点,正是“黑水峪”,而经手人的花押,经过仔细辨认,赫然与三皇子一位心腹门客的私印极其相似!
这就是铁证!虽然不足以直接证明三皇子本人参与,但足以将贪墨的罪名从他李岩身上洗清,并将这盆脏水,狠狠地泼回三皇子一党身上!“三哥,你真是我的好三哥……”他冷笑一声,“贪墨国帑,私募军队,这条条都是死罪!这一次,我看你如何狡辩!”
“走!”李岩将真账本和关键凭证贴身收好,低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