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皆传李佑神机妙算,可青州旧部皆知,他最擅内政,军略不过二流水准。
今日怎会突然如此高明?
“哈哈哈——”
李佑爽朗一笑,“整日与你们这些怪才相处,我想不进步都难啊……”
——
南皮城内,
袁绍单手扶额,满脸愁容。报!”
一名士卒快步上前,单膝跪地,
“主公,郭图先生回来了!”
“哦?”
袁绍一怔,显然未料走散的郭图竟能自行归来,“速宣!”
“诺!”
不多时,郭图被引至殿前。主公!”
他一瘸一拐走入,衣衫破烂,脸上青紫交加,狼狈至极,“您可要为属下做主啊!”
袁绍瞪大双眼,眼前的郭图鼻青脸肿,简直惨不忍睹!
“公则此为何故?”
“那刘备假仁假义,实则卑鄙!”
郭图哭诉道,“他招降不成,竟命潘凤将我毒打!”
“可郭图蒙主公大恩,纵然刀斧加身,也绝不背主!”
“刘备恼羞成怒,将我弃于街头,以此羞辱主公!”
沮授等人面色古怪——
招降你?你有何价值?
但他们并未怀疑郭图乃刘备细作,
他不配!
袁绍却深受触动,经历颜良、文丑与吕布之叛后,见郭图忠心耿耿,顿时感动不已。公则……苦了你了!”
沮授:“……”
田丰:“……”
许攸:“……”
——
南皮城内,众谋士齐聚,商议攻打东光之策。
唯独重伤的郭图缺席——
不得不提,潘凤下手确实狠辣,郭图连站立都困难,袁绍只得令他暂且休养。
故而此次军议,
郭图不在其列!
李佑若是能预见此事,断不会让潘凤去寻郭图的晦气。
这位足智多谋的伯川先生,可真是自作自受。沮公,必须抓住这次机会敲定全盘计划!”
田丰压低声音在沮授耳畔说道,话音轻若蚊呐却斩钉截铁,“郭图难得缺席,机不可失!”
“正有此意。”
沮授颔首应允。
这场战役关乎冀州门户之争,胜者将在未来对峙中占据绝对优势。
战火虽烈,谁愿引狼入室?更不必说此番战略部署——郭图不在!千载难逢的良机!
“诸君!”
袁绍率先发话,“刘备使吕布诈降,以奸计夺我东光。
若不收复失地重振军威,我袁氏四世三公的威名将毁于一旦!东光之战势在必行,望诸君各抒己见。”
沮授暗叹一声。
袁绍此刻散发的威势令他真切体会到为人臣属的压力。
试问天下诸侯,还有谁比眼前的主公更值得效忠?
“启禀主公,东光之战当......”
“报!”
传令兵蓦然闯入,单膝跪地打断沮授,“前线军情:刘备起兵五万,以吕布为先锋,赵云、潘凤为副将,命两万并州狼骑开路,正扑向高阳城!”
“知道了。”
袁绍烦躁挥手,方才凝聚的气势瞬间消散。
他展开冀州地形图,手指在东光与高阳间的路线反复游移,眉间沟壑纵横。
许攸凝视片刻,顿时恍然:“主公明鉴,刘备意在夺取高阳,与东光形成犄角之势。
若失高阳,刘备便在冀州彻底站稳脚跟。”
“哼!”
袁绍拍案而起,“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高阳绝不容有失!”
当即欲调兵驰援。主公且慢。”
沮授拱手谏言,“刘备特派吕布率两万骑兵为先锋,明为开道,实藏杀机。
若我军尾随驰援,其突然掉头冲锋,平原之上恐难抵挡。”
袁绍倒吸凉气:“刘备竟奸诈至此!定是那李佑小儿的毒计!”
“主公无需多虑。”
许攸捻须笑道,“任他诡计多端,不也被我等识破?”
“子远所言极是。”
袁绍稍定心神。
其实这分明是李佑的阳谋——即便看破也束手无策!要么与吕布硬碰硬,但东光守军随时可能夹击;要么放弃高阳强攻东光,却正中对方下怀。
能让郭嘉称赞的计策,岂是等闲?
“诸君可有良策?”
帐内陷入沉寂,众人垂首苦思,一时无人应答。
袁绍心头如坠冰窟,帐下英才济济,却无一人能识破李佑之谋,着实令他心灰意冷。袁绍长叹一声,若公则在此......
沮授沉默不语。
田丰垂下眼帘。
许攸的指节捏得发白。
耻辱,
简直是奇耻大辱!
在座诸君哪个不是经天纬地之才,如今竟被拿来与那谗佞之徒相较?更可恨的是,在主公心中他们竟远不及郭图?
文人风骨何在!
众人思绪飞转,
输给李佑?
倒也无妨,毕竟之名响彻中原,稍逊半筹也算情有可原。
但不如郭图?
这未免欺人太甚!
许攸在沙盘前急促踱步,此番若不能献上良策,当真该以头抢地!忽而脚步顿住,眼中精光暴涨。主公!许攸振袖作揖,既然高阳难守,何不退攻东光?
这......袁绍迟疑道,若取东光后刘备退守博平,岂非陷入夹击?
主公英明!沮授忽然抚掌而笑,刘备分兵看似削弱东光守军,实则抽调的皆是青州精锐啊。
许攸捻须接道:李佑只道我军进驻东光会遭夹击,可若我们——
继续推进?沮授声音陡然拔高。正是!许攸戟指沙盘,拿下东光后直取博平,剑指平原!不留驻军,何来腹背受敌?
天助我也!袁绍仰天大笑。
......
散帐后,许攸赶上前与沮授并肩而行。是否该备份厚礼赠与公则?
沮授挑眉:此话怎讲?
若非他称病避战,我等哪有机会立此奇功?许攸遥望中军大帐,意味深长道:此战若胜,首功当归郭公则啊。
二人相视而笑,余音散入暮色。
东光城头,
李佑扶垛凝望。
城外袁军黑云压城,三日攻城未歇。
他揉了揉发僵的后颈,心中隐现不安——袁绍此番布阵竟浑若天成,连郭嘉都挑不出错漏。
更蹊跷的是,放归的郭图至今未曾献计。玄德公,李佑站在城墙上,苦笑着看向刘备,咱们在东光拖住袁绍已满三日,今夜便能撤军回博平了。
刘备眼中寒芒闪烁。
自虎牢关结下的仇怨,早该做个了断。
夕阳西沉,袁军的攻势终于停歇。
李佑倚着废弃的粮车,望着最后一队辎重向南门行进。
枣红马忽然嘶鸣,划破夜的寂静。
他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突然僵住。
那辆即将出城的粮车,麻袋竟在微微颤动。停下!
押运士卒慌忙跪拜:参见平原侯。
把粮卸了。李佑紧盯着异常晃动的麻袋堆。
麻袋剥开的瞬间,蜷缩其间的女童死死抱住粮袋。
竟是前日偷他玉佩的小贼!
李佑刚拽出女童,手背便传来剧痛。
小兽般咬住他的女孩拼命挣扎,最终气鼓鼓地瞪圆眼睛。你可知这粮车要往何处去?李佑哭笑不得地攥着她纤细的手腕。
月光下,两双同样倔强的眼睛就此对峙。知道!小女孩甩了甩头发,不就是往平原运粮吗?
是运到博平军营!李佑抬手就在小女孩脑袋上敲了一下,疼得她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往粮车里钻什么?要是真把你拉到博平,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活?
李佑苦口婆心地解释,可小女孩根本不买账。在这里我也活不成!小女孩昂着头,直直瞪着李佑,你们连袁绍都不如!人家好歹会在城里存粮,收粮的看我可怜还会给点吃的。
你们一来就要把粮食全运走,根本不管老百姓死活!
胡说什么!李佑被她说得莫名其妙,我们给每家每户都发了够吃三个月的粮食,怎么会活不下去?
我没有家!小女孩眼圈发红,没人发给我粮食!
这......
李佑一时语塞。
发放粮草的事他亲自吩咐太史慈督办,连流民都安置妥当了,没想到还漏了这么个特殊情况。
确实是他的疏忽。
想到这里,李佑愧疚地蹲下身:你叫什么名字?这次是我疏忽了,我给你赔不是。
要是没地方去,不如跟我回平原。
只要我还有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好不好?
......
李佑温和的目光让小女孩愣住了。
这些年她遇到不少好心人,可顶多给点吃的穿的。
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谁愿意多个累赘?
更何况她还偷过人家玉佩。
常年混迹市井练就的厚脸皮,此刻竟有些发烫——这是她第一次尝到羞愧的滋味。真的?
轰!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巨响。
投石车的石块砸在城墙上,震天动地的声响宛若雷鸣。怎么回事?李佑惊愕地望向北城。
袁军从中午攻到傍晚才收兵,怎么不到两个时辰又夜袭?
这帮人都不累的吗?
李佑心头一紧。
北城守军本就不多,照这架势怕撑不了多久。
袁绍这次完全不计代价,分明是要用人命填平东光城。该死的袁本初,阴晴不定的老狐狸!李佑气得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