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咸的海风混杂着有机物腐败的甜腻气味，扑面而来。数百座蠕动的肉山如同活着的、正在呼吸的恐怖器官，发出的“咕噜”声与海浪声交织，形成令人头皮发麻的背景音。灵力在这里变得粘稠而污浊，充满了生命被强行扭曲、糅合后产生的怨憎与痛苦。
瀚海舟悬浮在工厂区域的边缘，不敢再轻易靠近。船上的墨渊海阁弟子们脸色发白，一些修为稍弱的甚至开始干呕，精神受到强烈冲击。
水云真人拂尘微颤，声音低沉：“如此邪祟……简直闻所未闻！”
陈观屏住呼吸，规则星璇运转到极致，强行过滤着那些混乱的精神污染和灵力干扰。他的“视野”穿透了那些肉山粗糙的外表，“看”到了内部更加惊悚的景象——
流水线。
一条条由蠕动血肉构成的“传送带”在肉山内部蜿蜒，上面承载着尚未完全成型的、各种奇形怪状的“胚胎”。有的保持着大致的人形，却镶嵌着海兽的利爪或鳞片；有的则完全变成了多足多眼的怪物；更多的是难以名状的、不断抽搐蠕动的肉块。它们被浸泡在散发着暗绿色或幽蓝色荧光的营养液中，通过那些粗大的血管和管道，汲取着能量，并不断被注入某种预设的“系统程序”。
“李琰，”陈观通过云隐令疾呼，“扫描到工厂内部能量网络了吗？重点标记能量汇聚节点和控制系统波动！”
“正在解析！老大，这些肉山内部有高度统一的灵能流转路径，像集成电路！核心能量源在……三点钟方向，那座最大的肉山底部！检测到高强度‘道种’反应！”
“道种反应炉……”陈观眼神一凛。用归墟道种作为这些邪恶工厂的能量核心，圣教的手笔之大，远超想象。
“小豆子，记录所有生命信号特征，尝试剥离‘系统强制激活’与‘生命本源’的关联模型。”
“明白！观哥，这些共生体的生命信号极不稳定，像是被强行催熟的，存在大量崩溃阈值数据。”
“苏荷，准备广谱净化灵纹，重点针对血肉污染和精神侵蚀，可能需要大规模驱散。”
“灵纹已就绪，但需要接近到有效范围。”
信息如潮水般涌来，又被规则星璇迅速处理、分派。陈观的大脑如同一台超频运行的生物计算机。
“真人，”陈观转向水云真人，语速飞快，“我需要潜入内部，破坏核心反应炉。外部强攻可能会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甚至导致所有半成品共生体暴走。内部瓦解是最优解。”
水云真人眉头紧锁：“太危险了！这些工厂本身就是活的，防御机制未知……”
“正因它是‘活’的，才有漏洞可循。”陈观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我的规则之力，专治各种‘系统不服’和‘生命畸变’。”
他看向韩铁和石锋的虚拟投影：“韩铁，同步我的感知，实时构建结构应力模型，找出最薄弱的突破点。石锋，准备进行战术欺骗，制造小范围混乱，吸引注意力。”
“交给我\/明白！”
陈观深吸一口气，凌波微步施展，身形如鬼魅般从瀚海舟上飘落，贴近海面。规则星璇散发出的拟态波动让他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连那些不断扫描周围的肉山触须都暂时忽略了他的存在。
他如同一条游鱼，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下，避开海面上密集的管道，朝着那座最大的核心肉山底部潜去。
水下更是地狱般的景象。肉山的根基深深扎入海床，无数粗壮的根系状组织如同巨蟒般蠕动，汲取着地脉灵气，也排放着污浊的废弃物。一些尚未“出厂”的深海型共生体在阴影中游弋，它们形态更加怪异，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陈观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些巡逻的“卫兵”，接近了目标。在肉山底部，一个巨大的、由发光血肉构成的“腔室”映入眼帘。腔室中央，一颗足有房屋大小的、不断搏动的暗红色肉瘤正在剧烈地收缩、扩张，表面布满扭曲的符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正是由多颗“归墟道种”聚合强化而成的生物反应炉！
肉瘤周围，连接着数十根粗大的能量导管，将狂暴的能量输送到工厂的各个部分。反应炉本身，也被一层厚厚的、布满尖刺和感应触须的生物装甲保护着。
“找到你了。”陈观眼中蓝光大盛。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呜——！！！”
一声低沉而尖锐的警报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识层面，从整座工厂的所有肉山中同时响起！陈观的潜入，似乎触动了某种更深层的、基于生命本质的警戒系统！
刹那间，周围游弋的深海共生体，以及肉山表面那些尚未完全脱离的“产品”，齐齐转过头，无数双混乱而暴戾的眼睛，瞬间锁定了陈观的位置！
“暴露了！石锋！”
“已经在做了！”
远在瀚海舟上的石锋投影猛地一动，他操控着几具之前战斗中缴获的、被初步净化的低级共生体残骸，在工厂另一侧猛然自爆！剧烈的灵力波动暂时吸引了大部分守卫的注意力。
“就是现在！”陈观身形暴起，正则符剑出现在手中，剑身数据流狂涌，不再是金色，而是与规则星璇同源的蔚蓝色！
他没有攻击反应炉本身，而是人剑合一，化作一道蓝色闪电，直刺向反应炉与能量导管连接的一个接口节点！那里是能量流转的关键，也是规则视野中，冗余代码最多、结构最不稳定的地方！
“破绽·断流！”
剑光精准地点在那个不断搏动的节点上。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如同琴弦崩断的脆鸣。那根粗大的能量导管猛地一颤，内部奔流的暗红色能量瞬间紊乱、倒流！保护反应炉的生物装甲上，大片大片的符文骤然熄灭！
“李琰！能源过载了！引导它！”
“收到！虚拟破障阵列锁定冷却单元……强制关闭！能量开始淤积……3、2、1……爆！”
轰——！！！
被陈观破坏节点的那根主要能量导管不堪重负，率先炸裂！混乱的能量如同脱缰野马，沿着能量网络反冲回去，引发了连锁爆炸！
一座接一座的肉山内部亮起不祥的红光，随即从内部爆开，血肉横飞，绿色的营养液和破碎的机体组织溅得到处都是。整个工厂区域仿佛陷入了末日，刺耳的警报和共生体临死前的哀嚎响成一片。
核心反应炉剧烈地搏动着，表面的暗红色肉瘤出现无数裂痕，似乎随时可能崩溃。
陈观悬浮在混乱的能量乱流中，规则星璇贪婪地吸收着工厂崩溃时逸散出的海量数据和规则碎片。关于“深渊共生体”的制造工艺、能量转换技术、乃至圣教对生命形态扭曲的“心得”，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更深处，那座庞大黑暗轮廓的更多细节——那似乎是一座更加古老、更加巨大的祭坛，而这些血肉工厂，不过是依附在祭坛基座上的“附属设施”。
“祭坛……”陈观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庞大、充满绝对恶意的意识，如同苏醒的巨兽，从工厂深处，那座祭坛的方向，缓缓扫了过来。
陈观浑身汗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