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库房,原本一早备下的酒水果然破损了将近一半,席管家仔细查看一番,发现屋顶处不知为何碎了好几片砖瓦,碎片砸烂了许多酒坛盖子,就加上昨夜下了好大的雨,雨水渗进了酒坛里,那些酒算是废了。
瞅着这些破损的酒坛,席管家的五官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要不...小的去酒坊,让掌柜的再加急送来一些,将这些损毁的先给补上,熬过了城主寿宴,小的们再任凭席管家处罚,...如何?”
照理说,事已至此,小厮的话也算是权宜之计了。可席管家脸上的愁容不增反减,一个劲儿的叹气。
“若真能如此便也好了,掌柜的早就和我说过,做了府内寿宴用的这批酒,那酿酒的师傅便会返乡去探望他生病的老母,算下来如今那酿酒师傅还在老家并未返回。明日便是寿宴,即便大罗神仙在世,也来不及了。”
两人这才真切的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哆嗦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席管家,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小的们的确没有偷懒,实在不知怎会变成这样,若是被发现一定活不了,求求席管家爱,救救我们吧!”
出了此等大事,不单两名小厮,若上面怪罪下来,自己也难逃罪责。夜府的酒水一直都由城内的一家酒馆供应,断没有临时更换别家的道理,况且整个幽州城也没有比这家酒馆更好的酒了,此事还真是棘手。
正发愁间,便听到门外传来动静,闷闷哼哼的,像是什么人在疯言疯语。
三人急忙跑出去查看,却见一个佝偻的背影摇摇晃晃的在草丛里蹒跚而行。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酒馕,不停地往嘴里倒,也不知喝了多少,整个人醉醺醺的,脚下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手里的酒馕也被摔飞了出去,正巧滚在了三人的脚边,清澈的酒水从馕口里冒了出来。
“烧锅炉的老闫?他怎么在这儿?”其中一名小厮认出了他,惊诧道。
另一人突然眼眸一亮,惊道:“该不会...库房里的酒水是被他偷去了吧?府上谁不知这老家伙是个酒蒙子,贪酒贪的厉害,一日不喝就浑身难受,一定是他偷了咱们的酒!”
另一人闻言,立马上前将地上的老闫一把抓起,拎到席管家面前,瞪着眼道:“就是他!瞧他这一身酒气,不知是喝了多少!依小的看,定是这老贼酒瘾犯了,弄破了房顶的瓦片偷了寿宴要用的酒!席管家,咱一定不能轻饶了他!”
“对!一定是他!这老家伙视酒如命,酒瘾上来后没他干不出来的事!”另一人仿佛终于找到了替罪羔羊般如释重负,上前就给了老闫两个大嘴巴子,血丝顿时从嘴角溢出。
席管家道:“把他扶起来!”
两人一左一右将地上的老闫架了起来,醉得不省人事的老闫耷拉着脑袋,血丝顺着嘴角滴到衣服前襟上,满身的酒气。
“说,酒是从哪来的?”
被架之人浑身软的像一摊泥,任由两人架着,对于席管家的问话并无回应。
其中一名小厮一把扯起他脑后的头发将他的头强行支起,怒道:“老不死的,席管家问你话呢!酒哪来的?是不是从库房偷的?那些破毁的酒坛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老闫醉眼朦胧,微眯着双眼使劲睁开了两条缝,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偷?老汉我来这府里也有三十个年头了,打进府的第一天俺就是个爱酒的,这府里上上下下无人不知。虽只是个烧锅炉的,可也一直本本分分循规蹈矩,你这黄口小儿张口闭口便要诬陷,可有证据?”
抓他头发的那小厮没想到一向闷不吭声的老家伙竟还是个能言善辩的,被他这么一问,一时间支支吾吾的竟不知该怎么回。扭头瞥见滚落在地上的酒馕,立即昂着脖子辩道:“你这老不死的休要狡辩,要证据是吧?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是哪!”
老闫依旧微眯着眼,不动声色。
小厮继续愤慨道:“这里可是府内专门用来存酒的库房!昨夜库房里的酒大半被毁,贼人不知所踪,偏巧一大早就碰到你这老酒鬼在库房门外鬼鬼祟祟,还醉的一塌糊涂,定是昨晚偷了酒之后喝了一整夜!这地上的破酒馕子便是最好的证据!”
老闫突然仰起脖子大笑起来,口里的血水滋滋往外冒。
“明白了,库房被盗,酒水被毁,你们这些经手之人怕担责,便急于想找个人来顶罪,恰巧俺老汉喝醉了途径此处,便被你们抓了来当替罪羊,无凭无据之事,凭着一张红口白牙栽赃陷害以讹传讹,这世道啊,早几年前俺就该看明白了!不过,我一个土埋半截身子的人,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残生也是生,断不会任由旁人肆意诬告泼脏水!老子的酒,根本就不是你什么狗屁库房里的酒,那是老子自己酿的,整个夜府...不,整个幽州城,那是独一份!”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老不死的跟谁在这称老子呢!看我不打...”小厮咬着后槽牙抬手还要教训老闫,拳头还未落下,便被席管家呵止。
“住手!”
“席管家,这老东西不老实,指定是他!”
瞧了眼地上的酒馕,席管家道:“把那个捡起来。”
小厮虽有不服,却也只得乖乖照做。
席管家接过,凑近嗅了嗅,酒馕里的酒被洒的所剩无几,可依旧挡不住缕缕清香甘甜向外溢出。
有些不敢置信的又用力嗅了嗅,果然,这味道...
身为夜府的管家,统管府内大小适宜,席管家早年间跟着城主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见过些世面的人,尝过的酒无数,却没有一种能胜过眼前这破酒馕里的如此沁人心脾。
“这酒...”席管家看向老闫,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两小厮见状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问道:“席...席管家,这里面可是我们库房里损毁的酒?”
席管家将酒馕扔给其中一名小厮,视线依旧在老闫脸上停留,缓缓道:“是不是你们一闻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