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矿的废弃车间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伏在荒凉的山坡上。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风从破碎的窗洞里灌进去,吹动着里面的铁皮碎片“哐当哐当”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被遗忘的往事。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混合的味道,刺鼻而沉重,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梁深和唐晓蹲在车间外的断墙后,借着昏黄的天色观察着动静。远处矿区的烟囱还在冒着黑烟,将天空染成了暗红色。唐晓轻轻调整夜视仪,低声道:“他来了。”
赵铁山的身影出现在车间门口,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塑料袋。他警惕地四处张望,确认无人后才推门进入。塑料袋与裤腿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的步伐略显急促,却不失沉稳,仿佛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行动。
“注意隐蔽。”梁深对着对讲机轻声下令,随后和唐晓悄悄绕过断墙,来到车间侧面的破窗前。窗玻璃早已碎裂,只剩下锋利的窗框边缘,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透过夜视仪,车间内部的轮廓清晰可见——满地散落的零件、断裂的传送带,还有角落处一个隐约发光的铁盒。更让唐晓心头一紧的是,她能清晰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来自车间深处漏水的水管,竟与小远描述的“福尔马林滴落声”惊人相似。
“他在挖东西。”唐晓压低声音,手指着屏幕。
画面中,赵铁山从黑塑料袋里掏出一把新铁锹,在车间角落的水泥地上用力挖掘。他的动作急促而谨慎,铁锹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几分钟后,铁锹碰到了硬物。赵铁山眼睛一亮,加快速度刨开周围的泥土,一个生锈的铁箱渐渐显露出来。
铁箱被打开的瞬间,夜视仪里闪过几道微弱的反光——是玻璃瓶!赵铁山小心翼翼地把瓶子从铁箱里拿出来,瓶身透明,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隐约能看到漂浮的块状物。他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处理稀世珍宝,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熟练。
他又从黑塑料袋里掏出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刚要放进铁箱,梁深突然从破窗后站起,声音穿透夜色:“赵铁山,不许动!”
车间里的动作瞬间僵住。赵铁山猛地回头,看到涌进来的民警,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布包“啪”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沾着泥土的红色碎片——正是红衣女尸身上的布料。
他想往车间后门跑,却被民警牢牢按住,挣扎中,铁箱里的玻璃瓶被碰倒,淡黄色液体流出来,带着刺鼻的福尔马林味,呛得人眼睛发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化学气味,与铁锈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恶臭。
“把铁箱里的东西都封存起来,小心提取。”梁深吩咐道,目光如鹰般锐利地扫视着铁箱内的物品。
技术科的民警戴着防毒面具,小心翼翼地将铁箱中的物品一一取出:三个装着人脸皮肤碎片的玻璃瓶,经过初步比对,分别与李梅、周红、陈燕的面部特征吻合;两个密封的玻璃瓶里装着人体生殖器官,还有一本被撕得残缺不全的日记,纸页上残留着模糊的字迹,能辨认出“红衣=背叛”“苏晴骗我”“她们都该死”等字眼。
每一件物品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割裂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唐晓的眉头紧锁,她能感受到这些证物背后隐藏的恐怖故事,以及赵铁山扭曲的心理世界。
铁证如山。赵铁山瘫坐在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不住地颤抖。他的呼吸急促而紊乱,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体力消耗。
“是我杀的……李梅、周红、陈燕、王芳,还有之前那两个,都是我杀的。”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绝望,“她们都穿红衣,都像苏晴一样骗我,她们都该下地狱!”
“苏晴?”梁深抓住关键,“你说你没杀苏晴,证据呢?”
赵铁山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我真没杀她!苏晴死的时候,我在外地打工,矿上的工友都能证明!我当时在河南的一个小煤窑干活,跟张建军住一个工棚,他能替我作证!”
唐晓立刻调取赵铁山当年的打工记录——矿区的外出务工登记显示,苏晴遇害的三个月里,赵铁山确实在河南务工,登记信息里还有5名工友的签名,其中第一个就是“张建军”。
这个名字让梁深心头一震:张建军正是当年苏晴案的嫌疑人,因证据不足被释放,后来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你跟张建军是什么关系?”梁深的声音陡然变沉,“他当年为什么会替你作证?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赵铁山沉默了很久,仿佛在回忆某些不愿提及的往事。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时而闪烁着愤怒,时而流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冷笑。
突然,他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张建军?他欠我的,替我顶罪是应该的!当年要不是我帮他藏了偷矿上设备的赃物,他早就被抓进去了!”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阴鸷:“不过苏晴真不是我杀的,你们信不信随你们——杀她的人,比我更恨她。”
梁深的目光如刀,死死盯着赵铁山。他知道,这个案子还远未结束。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承认了六起命案,但关于苏晴的死,他似乎掌握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张建军的名字,就像一根刺,扎在整个案件的心脏位置,暗示着更深的谜团。
车间外的风渐渐大了,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纸屑,拍打在破旧的铁皮墙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这声音与屋内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在提醒所有人,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会轻易被时间掩埋。
梁深缓缓站起身,示意民警将赵铁山带走。在经过铁箱时,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本残缺的日记上。虽然只是短短几行字,却像一扇半掩的门,背后可能隐藏着通往真相的通道。
唐晓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轻声道:“回去后,我会立即对日记进行修复和分析,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梁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苏晴的笑容、张建军的沉默、以及矿区深处那片永远黑暗的角落。所有的碎片似乎正在慢慢拼接,但真相的轮廓依旧模糊不清。
随着最后一名技术人员离开,车间再次陷入一片漆黑。风依旧从破窗中穿过,发出“呼呼”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那些被掩埋的秘密。而在这片黑暗中,某个真相正等待着被揭开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