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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警局停车场的路灯还没熄灭,李震和赵悦就已经坐在了警车里。副驾驶座上摊着一张折叠的郊区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十几个密密麻麻的圆点——这是小周整理出的郊区养殖场名单,从最靠近市区的“兴旺养殖场”,到最边缘的“宝根养殖场”,横跨了三个乡镇,全程下来至少要跑两百多公里。

“先从东边的兴旺养殖场开始,顺路往西查,中午在中途的镇子上吃口饭,争取天黑前跑完一半。”李震发动汽车,方向盘打了个弯,轮胎碾过路面的积水,溅起细小的水花。赵悦把排查表放在膝盖上,指尖划过第一个名字:“兴旺养殖场,老板姓王,主要养肉牛,两年前因为环保问题被举报过一次。”

警车驶离市区,柏油路渐渐变成了坑洼的水泥路,又慢慢过渡到布满碎石的土路。车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变成了低矮的平房,再到成片的农田,空气里的味道也从汽车尾气变成了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半个多小时后,前方出现了一道蓝色的铁皮围栏,围栏上用红漆写着“兴旺养殖场”,门口还拴着一条大黄狗,见警车过来,立刻扯着链子狂吠起来。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肚子圆滚滚的中年男人从值班室里跑出来,一边呵斥狗,一边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警察同志,这是咋了?我这厂子可是合规经营,没偷排也没偷税啊!”

“例行排查,了解下情况。”李震出示证件,目光扫过围栏里的牛舍——十几头黄牛正趴在干草上反刍,牛舍旁边堆着半人高的饲料垛,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牛粪味,不算刺鼻。赵悦拿出笔记本,问道:“王老板,你这养殖场平时都谁在打理?有没有雇过临时工?”

“就我跟我老婆,还有我小舅子,没雇过人。”王老板搓着手,眼神有些闪躲,“我们这小本生意,雇人不划算。警察同志,你们到底查啥啊?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最近有没有看到过陌生车辆在附近转悠?比如带棚子的三轮车,或者没挂牌的面包车。”李震追问,同时朝牛舍后面走去——那里有一间锁着的小仓库,窗户蒙着厚厚的塑料布,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王老板赶紧跟上来,语气有些紧张:“没……没见过啊!我们这地方偏,除了送饲料的车,平时没别的车来。那仓库是放农具的,里面都是锄头、镰刀啥的,没别的东西。”说着,他掏出钥匙,麻利地打开仓库门——里面果然堆着各种农具,还有几袋没开封的饲料,角落里积了一层薄灰,看起来很久没动过了。

赵悦在旁边记录着,时不时问几句养殖场的经营情况,王老板回答得磕磕绊绊,但也算能对上号。排查了半个多小时,没发现任何异常,李震和赵悦便准备离开。王老板送他们到门口,还一个劲地念叨:“要是有啥消息,警察同志可得跟我说一声,我这心里慌得很。”

警车继续往西走,下一家是“利民养猪场”。这家养殖场比兴旺养殖场大些,门口停着一辆装满猪饲料的卡车,几个工人正忙着卸货。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姓刘,说话干脆利落:“警察同志,要查就赶紧查,我这还得盯着卸货呢,耽误了喂食,猪该饿肚子了。”

刘老板带着他们穿过消毒通道,走进养猪场。猪舍里的味道比牛舍浓得多,几百头猪哼哼唧唧地叫着,工人们穿着统一的防护服,正拿着水管冲洗猪栏。“我们这管理严得很,外人不让进,工人都是干了好几年的老员工,底细我都摸清了。”刘老板指着墙上的监控摄像头,“你看,到处都是监控,24小时开着,啥动静都能看着。”

李震留意到,养猪场的角落里有一间单独的小房子,门口挂着“消毒室”的牌子,却没看到有人进出。“那间消毒室平时用吗?”他问道。

“用啊,工人进猪舍前都得在里面消毒。”刘老板说着,推开消毒室的门——里面摆着两台消毒机,地上放着几双胶鞋,墙上挂着防护服,没有任何异常。赵悦查了监控记录,最近一个月的视频都完好无损,没有删除或遮挡的痕迹。

从利民养猪场出来,已经快到中午了。两人在附近的镇子上找了家小饭馆,点了两碗面。刚吃了几口,赵悦就拿着手机过来说:“小周刚才发消息,说另外两组同事查了南边的三家养殖场,都没发现问题,其中一家去年就停业了,现在就剩个空院子。”

“看来这排查比想象中难。”李震喝了口面汤,目光落在窗外——镇子上很热闹,骑着三轮车卖菜的、推着小车卖零食的,来来往往的人大多穿着朴素的衣服,脸上带着生活的疲惫。他想起小丽描述的“矮小黝黑的男人”“带蓝色布棚的三轮车”,这样的形象在郊区太常见了,想要精准找到,无异于大海捞针。

下午一点,两人继续赶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们又查了“晨光养鸡场”“富强养鸭场”“青山养羊场”——晨光养鸡场里全是笼子,几千只鸡叽叽喳喳地叫着,老板是个年轻小伙子,说自己刚接手半年,之前的老板回老家了;富强养鸭场靠着一条小河,水面上飘着几只鸭子,老板说最近行情不好,准备缩减规模;青山养羊场在半山腰上,路难走得很,警车开到一半就上不去了,只能步行,老板是个放羊的老汉,说自己一辈子没离开过大山,连手机都用不利索。

每一家养殖场都有不同的情况,有的规模大,管理严,监控齐全;有的规模小,夫妻经营,作息规律。李震和赵悦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仓库、宿舍、工具房,甚至连厕所都没放过,却始终没发现符合小丽描述的线索——没有带蓝色布棚的三轮车,没有矮小黝黑、手上有残疾的人,更没有“很臭、有动物粪便味”的异常区域。

太阳渐渐西斜,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赵悦看着排查表,说道:“还剩最后两家,前面是‘红星养殖场’,再往前就是最边缘的‘宝根养殖场’。”

红星养殖场的老板姓赵,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说话惜字如金。养殖场里养的是兔子,一排排的兔笼整齐地排列着,里面的兔子白花花的一片,看起来很干净。“平时就你一个人打理?”李震问道。

“嗯。”赵老板点点头,指了指兔笼后面的一间小木屋,“我住那儿。”

李震和赵悦走进木屋,里面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桌子上放着一碗没吃完的泡面。赵悦翻开衣柜,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李震检查了床底,除了几个纸箱,啥也没有。“你有三轮车吗?”赵悦突然问道。

赵老板愣了一下,然后指了指门口:“有一辆,拉饲料用的,没棚子。”两人出门一看,果然有一辆红色的三轮车,没有布棚,车斗里还放着半袋饲料,看起来很旧。

从红星养殖场出来时,天已经快黑了。赵悦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说道:“这一天跑下来,腿都快断了,还没找到一点线索。”

“别急,还有最后一家。”李震发动汽车,车灯照亮了前方漆黑的土路。这条路比之前的更难走,坑坑洼洼的,警车颠簸得厉害,像是随时会散架。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灯光——那是宝根养殖场的方向。

宝根养殖场的铁门是用钢筋焊的,锈迹斑斑,门旁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用墨汁写着“宝根养殖场”,字迹已经有些模糊。李震把车停在门口,刚下车,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沾满污渍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眼神却飞快地扫过两人。

“警察同志,这么晚了来这儿,是有啥事儿吗?”男人的嗓门洪亮,说话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例行排查,麻烦配合一下。”李震出示证件,目光落在男人的手上——他只有四根手指,左手的小指不见了,伤口处的皮肤已经结痂,看起来像是很久以前弄伤的。

“配合,肯定配合!”男人立刻热情地递来烟,用四根手指夹着,动作很熟练,“警察同志,随便看,我这里干净得很!我叫张宝根,这厂子是我开的,就养了几头猪,规模小得很。”

李震接过烟,没有点燃,而是跟着张宝根走进养殖场。里面的味道比之前的养猪场淡一些,猪舍里传来几声猪叫,听起来没几头猪。张宝根一边走一边介绍:“我这猪舍都是按规定建的,每天都消毒,粪便都拉去田里当肥料,绝对不污染环境。”

李震和赵悦仔细检查着——猪舍里只有五头猪,都趴在干草上睡觉;旁边是一间饲料间,里面堆着几袋玉米和麦麸,没有异常;再往后是一间小仓库,锁着门,张宝根说里面放的是农具,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里面果然堆着锄头、镰刀,还有一台旧的粉碎机,角落里积了一层灰。

“你有三轮车吗?”赵悦突然问道,目光扫过院子的角落——那里空荡荡的,没有看到车辆。

张宝根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有一辆,前几天坏了,送去修了,还没拿回来。平时拉饲料用的,带个蓝色的布棚,下雨天能挡挡雨。”

李震的眼神微微一沉,却没说话,只是继续检查。院子里很干净,没有杂草,也没有堆放杂物,看起来打理得很整齐。张宝根跟在旁边,时不时搭几句话,态度热情得有些过分,比如“警察同志,要不要喝口水?”“天黑了,路不好走,待会儿我给你们指条近路”。

排查了将近一个小时,没发现任何异常。李震看了看表,说道:“麻烦你了,我们先走了。”

张宝根赶紧送他们到门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露出一副犹豫的表情:“警察同志,我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震停下脚步:“你说。”

“就是隔壁镇那个杀猪的刘老五,你们认识吗?”张宝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他脾气臭得很,以前老打他老婆,后来他老婆跑了,他就一个人过。听说他还喜欢找那些……那些在外面打工的女人,有时候半夜还开着三轮车在镇上转悠。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知道是真是假,你们要是查案子,或许可以去问问他。”

李震点点头,拿出笔记本,记下了“刘老五”这个名字:“谢谢你提供的线索,我们会去核实的。”

“不用谢,不用谢!”张宝根连忙摆手,脸上又露出了淳朴的笑容,“警察同志,路上小心啊,天黑路滑。”

李震和赵悦上了车,发动汽车。透过后视镜,他们看到张宝根还站在铁门门口,直到警车的灯光消失在夜色里,才慢慢转身走进养殖场。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赵悦问道,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不好说。”李震盯着前方的路,眉头微微皱着,“他太热情了,热情得有点刻意。还有他那只手,四根手指,动作却很灵活,不像是刚受伤的;他说三轮车送去修了,却没说在哪修的,也没看到维修单据。”

“那刘老五呢?要不要明天去查一下?”

“查,肯定要查。”李震的语气很坚定,“但我们不能只盯着刘老五,张宝根这里,也得记着。他说的话,得慢慢核实。”

警车在漆黑的土路上行驶着,车灯照亮了前方的路,却照不亮隐藏在夜色里的秘密。李震看着窗外的黑暗,想起了小丽描述的“很臭、有动物粪便味”的地方,想起了那支刻着“AF”的口红,还有黑狗那慌乱的眼神——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总有一天,会被串成一条完整的线。

“明天先去查刘老五,再回来看看张宝根的三轮车到底在哪修的。”李震说道,脚下轻轻踩了踩油门,警车的速度快了一些,朝着市区的方向驶去。夜色越来越浓,郊区的田野里一片寂静,只有警车的引擎声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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