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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的铅灰色苍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活气,低低压着镇国女将军府沉默的飞檐。细密的雪粒子无声飘落,将庭院中枯死的海棠树枝桠裹上一层凄冷的孝白。府邸深处,那股浓重到化不开的药味与血腥气,已被另一种更沉重、更刺骨的寒意所取代——那是来自雁回关外的玄冰气息,是死亡本身凝固的味道。

暖阁内,炭火盆依旧烧得通红,跳跃的火光却再也无法带来一丝暖意,反而将停放在中央的那具通体由深蓝色玄冰雕琢而成的冰棺,映照得幽光流转,寒气森森。冰棺晶莹剔透,棺盖尚未合拢。棺内,没有遗骸,没有华服。

唯有那副赤红如血的战甲。

甲胄被极其庄重地、如同为一位沉睡的君王更衣般,穿戴在一具精心制作的玄色软木内衬支架之上。流线型的胸甲贴合着无形的躯体,蜂窝状的叠层甲片在幽蓝冰晶与跳跃火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内敛而惨烈的暗红光泽,仿佛凝固的血液与不灭的火焰。左胸位置,那道深可见骨、贯穿甲片的狰狞裂痕边缘翻卷,无声诉说着鹰愁涧的致命一箭。肩甲、臂甲、护心镜…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箭矢贯穿、烈焰灼烧留下的累累伤痕,每一道都深深刻入金属肌理,边缘凝固着暗褐色的、不知属于敌人还是主人的陈年血垢。整副甲胄冰冷、沉重、残破,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惨烈杀伐之气与无上的孤寂威严,静静地躺在冰棺之中,如同一位身经百战、伤痕累累、最终归于永恒的战士。

冰棺旁,林红缨一身素白麻衣,外罩未曾卸下的玄铁胸甲,如同最忠诚也最绝望的守灵武士。她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脊背挺得笔直,沾满血污的双手平放在膝头,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血痕。她低垂着头,散乱的灰白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成一条直线的、毫无血色的唇。整个人如同一尊被悲伤彻底掏空、又被钢铁意志强行凝固的石像,唯有偶尔从发丝缝隙中滚落的、砸在地砖上瞬间凝结成冰珠的泪水,泄露着那足以焚毁世界的巨大悲恸。

十名新收的弟子,同样身着素麻,无声地跪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如同十尊覆雪的雕塑。乌雅小小的身体蜷缩着,红肿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冰棺中那副赤红的甲胄,小脸上失去了所有表情,仿佛灵魂已被抽离。岩温低垂的头颅几乎埋进胸口,脖颈那道蜈蚣般的疤痕在幽光下微微蠕动,封闭的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渗出无声的绝望。阿鲁浑跪得笔直,浅棕色的眼眸深处是死寂的荒原,昨日袖中落下的狼牙碎屑仿佛带走了他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只剩一片被风雪彻底掩埋的废墟。

苏妙站在暖阁通往内室的阴影交界处。她没有披麻,依旧是一身沾染着风尘与暗红污迹的玄色云纹锦袍,外罩软甲。英气的眉宇间刻着深深的疲惫,如同被反复锻打的精铁,但那双冰冷的眼眸却锐利如淬火的刀锋,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与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的右手,一直按在腰间那柄跟随她征战多年的横刀刀柄之上,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色。暖阁外,崔琰及其党羽的阴影如同无形的绞索,正随着棺中甲胄的冰冷而越收越紧。

暖阁内侧通往寝卧的厚重锦帘被掀开一道缝隙。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帘后的阴影里,像一只被遗弃在冰窟的幼兽。楚念身上依旧裹着那件属于楚明昭的、宽大得能将她整个人包住的旧棉袍。她小小的身体紧紧蜷成一团,小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着。偶尔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巨大到无法承受的恐慌、茫然和被遗弃的绝望。她的目光死死地、贪婪地黏在冰棺中那副赤红的甲胄上,仿佛那是她在这冰冷世间唯一的、仅存的联系。

“师父…” 细微如同蚊蚋的呜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言说的恐惧,从她紧咬的唇齿间断续溢出,“…冷…好冷…别丢下念念…”

这细弱无助的呜咽,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反复刺穿着暖阁内死寂的绝望。林红缨掐入掌心的指甲更深了几分。跪地的弟子们身体绷紧。苏妙按在刀柄上的手背青筋如同虬结的树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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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

巨大的蟠龙金柱撑起高阔的穹顶,明黄的幔帐低垂。瑞兽香炉吞吐着昂贵的龙涎香,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那股无形的硝烟与令人窒息的压抑。百官按品阶肃立,鸦雀无声。唯有靴底摩擦金砖的细微声响和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更添几分肃杀。

新帝萧珏高踞御座之上,小小的身体被宽大的龙椅衬得愈发单薄可怜。明黄的龙袍包裹着他,稚嫩的脸上充满了巨大的惶惑、不安与一种被无形巨手扼住喉咙般的窒息感。他下意识地、频繁地看向肃立在御座之侧、手持蟠龙金锏的瑞亲王萧宏。老王爷须发皆张,浑浊的老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布满老年斑的脸上肌肉紧绷,握着金锏的手背青筋暴起,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随时可能暴起伤人的老狮。御座另一侧,太子少傅谢清源一身青色官袍,静立如深潭,眼神沉静,沾着一点墨渍与暗褐血渍混杂污渍的袖口在死寂中微微拂动,深潭般的眸子里倒映着御座下无声的惊涛。

崔琰立于文官之首,紫袍玉带,面色沉凝如水,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他深陷的眼窝中看不出丝毫波澜,唯有指尖在象牙笏板上无意识的、极其轻微的叩击,泄露着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与一丝志在必得的阴鸷。李弼、孙廷等人侍立其后,脸色或铁青,或惨白,眼神闪烁,如同即将扑食的鬣狗。

“陛下,” 司礼太监尖细高亢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时辰已至,请陛下…宣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投向御座上那道小小的、颤抖的身影。

萧珏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煞白如纸。他求助般地看向瑞亲王萧宏,老王爷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带着千钧威压。他又怯生生地看向谢清源,对方沉静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沉甸甸地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他想起了瑞王叔的暴怒,想起了崔相那深不可测的眼窝,想起了冰棺中那副赤红冰冷的战甲,更想起了楚明昭呕血的身影和那句“止戈为武”…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沾着冷汗的小手颤抖着,从御案上捧起那份早已拟好、墨迹淋漓、盖着鲜红玉玺的圣旨卷轴。卷轴很轻,落在他手中却重逾千斤。

他沾着泪水的稚嫩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决断与巨大的恐惧,极其艰难地、磕磕绊绊地响起,清晰地传入死寂的大殿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咨尔…护国女侯…楚明昭…性秉…贞刚…志怀…忠烈…鹰扬朔漠…功…着…山河…野狐天兵…威…震…戎狄…”

“然…天…不…假年…遽…尔…薨逝…朕…心…实…恸…”

小皇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他停顿了一下,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要晕厥过去,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咸腥的铁锈味,才强撑着继续念下去:

“追…思…勋…德…宜…极…哀…荣…”

“特…追…封…为…”

“昭…烈…武…皇…后——!!!”

轰——!!!

如同亿万道无声的惊雷在所有人心头同时炸响!昭烈武皇后?!追封皇后?!一个未曾嫁入皇室、以女子之身执掌兵权、生前搅动朝堂风云、死后以甲代棺葬于边关的女侯,被追封为皇后?!还要入太庙?!这已不是简单的哀荣!这是要将一个离经叛道的异端,硬生生抬进象征皇权礼法最高神圣的太庙,与萧氏皇族的列祖列宗并列!这是对千年宗法礼制最赤裸的亵渎与颠覆!

巨大的震撼与难以置信瞬间席卷了整个紫宸殿!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倒抽冷气声和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

“破例…入…太庙…配…享…香火…位…同…烈祖…皇帝…萧…凛…之…侧——!!!”

小皇帝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出最后一句,稚嫩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哭腔。话音未落,他小小的身体猛地一晃,手中的圣旨卷轴“啪嗒”一声掉落在光洁冰冷的金砖地面上,整个人如同脱力般向后瘫倒在宽大的龙椅里,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泪水汹涌而出。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 礼部右侍郎孙廷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第一个跳了出来,声音因极致的惊骇和愤怒而尖锐变形,“楚明昭虽功勋卓着,然其乃女子之身!更未曾婚配入宫!岂能追封皇后?岂能入太庙配享?此乃颠倒阴阳,淆乱祖宗法度!置我大胤礼法纲常于何地?!臣,死谏!此旨绝不可行!”

“臣附议!” 李弼紧随其后,脸色铁青,声音带着诛心之论,“楚明昭生前便牝鸡司晨,祸乱朝纲!其收容敌酋之后,其遗命以甲代棺,永不设讲武堂主,皆乃大逆不道!今若追封皇后入太庙,岂非将逆举奉为圭臬?后世史笔,将如何书写我朝?此非哀荣,实乃国耻!请陛下速速收回成命!”

“请陛下收回成命!” 崔琰一系的官员如同得到了信号,齐声高呼,声浪汇聚,带着巨大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向御座。

“放屁——!!!” 瑞亲王萧宏的怒吼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蟠龙金锏重重顿地,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震得殿梁灰尘簌簌落下!“楚明昭之功,震古烁今!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若无她,神都早已化为焦土!尔等腐儒,只知抱着死人的礼法啃棺材板!有何面目在此狺狺狂吠?!追封皇后,入太庙配享,乃其应得之哀荣!是朕…是陛下对忠魂的告慰!谁敢再言收回,先问问老夫手中的金锏答不答应——!!!”

老王爷须发皆张,浑浊的老眼中怒火熊熊,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杀气腾腾,手中蟠龙金锏直指崔琰等人,骇人的威压让前排几个文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崔琰面色丝毫不变,深陷的眼窝中闪烁着冰冷的算计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他缓缓踏前一步,声音恢复了文官特有的矜持沉稳,却带着千钧之力:“瑞王叔息怒。陛下追思功臣,其心可悯。然,祖宗法度,煌煌定制,不可轻废。太庙乃供奉萧氏列祖列宗、皇后正妃之神位所在,非开国元勋、社稷重臣之功勋祠!楚明昭之功,当另立专祠祭祀,享万世香火,方为妥当。若强行入太庙,非但于礼不合,更恐…惊扰列祖列宗英灵,动摇国本啊!”

他巧妙地将“礼法”与“国本”捆绑,将压力再次推向小皇帝和摇摆的宗室勋贵。

就在这剑拔弩张、僵持不下之际——

“哐当——!!!”

一声刺耳之极、如同金铁崩裂的巨响,猛地撕裂了紫宸殿的喧嚣!

所有人的目光骇然循声望去!

只见大殿丹陛之下,苏妙不知何时已立于殿中。她一身玄色云纹锦袍,外罩软甲,风尘仆仆,战靴上沾满泥泞与暗红的污迹。她的手中,赫然捧着那枚象征着护国女侯开府建牙之权、沉重无比的玄铁螭钮金印!

此刻,那枚代表着无上权柄与荣耀的金印,竟被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决绝地砸在了光洁冰冷的金砖地面之上!坚硬的玄铁螭钮与金砖猛烈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金印翻滚着弹跳了几下,最终歪斜地停在金砖上,螭钮上甚至崩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瞬间让整个紫宸殿陷入一片绝对的死寂!落针可闻!连崔琰眼中都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

苏妙沾着血污与尘土的战靴,在死寂中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玄铁靴底重重踩在金砖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声响!腰间的横刀刀鞘与甲叶碰撞,发出冰冷的铮鸣!她布满血丝的冰冷眼眸,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狂怒与深入骨髓的悲怆,死死钉在御座之上瘫软的小皇帝身上,再缓缓扫过脸色铁青的崔琰和那群惊骇的文官,每一个字都如同从喉咙深处抠出的血块,带着撕裂般的狠厉与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狠狠砸下:

“殿——下——此——生——!”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却如同受伤孤狼的咆哮,响彻死寂的大殿:

“非——萧——家——妇——!!!”

轰——!!!

如同亿万道惊雷在所有人心头再次炸响!非萧家妇?!这已不是抗旨!这是对皇权、对追封、对太庙神圣性最赤裸的、最彻底的否定与羞辱!

“她——是——楚——明——昭——!!!”

苏妙沾着血污的手,猛地指向殿外镇国女将军府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重重宫墙,指向那冰棺中的赤血甲胄!她的眼中燃烧着骇人的火焰,声音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沉重与悲怆:

“是——鹰愁涧——焚城退敌的——烈焰——!!!”

“是——野狐峪——水淹七军的——天兵——!!!”

“是——神武门外——呕血立誓——为天下女子——争一个执剑卫国的——楚——侯——!!!”

“她的归宿——是雁回关外的风雪——!是那座熔铸了万千袍泽英魂的——无字碑——!!!”

“她的棺椁——是她饮血无数、守护河山的——赤血战甲——!!!”

苏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开混沌的决绝,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紫宸殿:

“她——不需要——这萧家的——皇后虚名——!!!”

“更——不需要——入这——囚禁英魂的——太庙牢笼——!!!”

字字如刀,句句泣血!带着对皇权礼法最激烈的反叛与对逝者意志最忠诚的扞卫!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紫宸殿鸦雀无声,连崔琰都一时失语!瑞亲王萧宏浑浊的老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握着金锏的手微微颤抖。谢清源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起剧烈的波澜。

“然——!” 苏妙猛地弯腰,一把抓起地上那枚崩裂了螭钮的金印,沾满血污的手死死攥着,仿佛要将其捏碎!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御座上的小皇帝,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与最后的通牒:

“陛下若执意以此虚名——告慰忠魂——”

“女将军府——接旨——!”

“但——!”

她沾血的战靴再次重重踏前一步,甲叶铮鸣,如同战鼓擂响!

“若有人——敢借此虚名——玷污殿下清名——妄图染指讲武堂——染指殿下用命换来的基业——”

苏妙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带着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浓烈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崔琰集团每一个人的脖颈:

“末将手中金印——与腰间横刀——”

“必——让——其——血——染——金——殿——!!!”

最后一个字落下,浓烈的杀意如同寒冬降临,瞬间冻结了整个紫宸殿!苏妙按在刀柄上的手猛地一紧,刀鞘中的横刀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渴望饮血的嗡鸣!崔琰脸色彻底阴沉如墨,深陷的眼窝中寒光爆射。李弼、孙廷等人面无人色,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偌大的紫宸殿,竟无人敢再出一言!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沉甸甸地压向御座上的新帝萧珏。他看着丹陛下状若疯虎、杀气腾腾的苏妙,看着地上那枚崩裂的金印,再看看脸色阴沉如水的崔琰和须发皆张的瑞王叔…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茫然让他小小的身体抖如筛糠,泪水混合着冷汗滚滚而下。

最终,在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在苏妙那如同实质刀锋般的目光逼视下,小皇帝沾满泪水的稚嫩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丝破罐破摔般的决断,微弱地响起:

“准…准苏将军…所奏…追封…及…入太庙…之礼…照…常…进…行…”

---

三日后,子夜。

太庙。

森严的殿宇如同巨大的黑色怪兽,匍匐在神都的至高点。汉白玉的台阶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泽,两侧矗立着沉默的石像生,形态各异的瑞兽在夜色中投下狰狞的暗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陈年木料和冰冷石砖混合的沉重气息,带着一种隔绝尘世的肃穆与死寂。

庄严肃穆的入庙仪式早已结束。沉重的朱漆殿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空旷巨大的正殿内,唯有长明灯幽暗跳动的火苗,勉强驱散着浓重的黑暗,在无数层叠的、供奉着萧氏列祖列宗与历代帝后牌位的紫檀木神龛上,投下摇曳不定、光怪陆离的阴影。空气中檀香的味道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在最靠近烈祖皇帝萧凛神位的一处空置的、新设的神龛之上,静静地供奉着一块崭新的、由金丝楠木制成的牌位。牌位打磨得光可鉴人,上面以最工整的馆阁体,镌刻着几个在幽暗灯光下依旧闪烁着金漆光泽的大字:

“大胤昭烈武皇后楚明昭之神位”。

牌位之前,没有寻常的画像,没有华丽的衣冠。只有一副冰冷、沉重、赤红如血的战甲,被极其庄重地供奉在特制的紫檀木支架之上!甲胄在幽暗的长明灯火下,依旧散发着惨烈的杀伐之气和一种格格不入的孤绝。那些累累伤痕和暗褐血渍,在神圣的香火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惊心,如同闯入这片肃穆死寂之地的、来自战场的血腥烙印。

殿内一片死寂。守夜的宦官和礼部官员早已被清退至殿外远处。唯有长明灯芯燃烧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哔剥声,更添几分令人心悸的幽深。

巨大的供桌之下,厚重的明黄帷幔阴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楚念身上依旧裹着那件宽大的旧棉袍,小脸埋在膝盖里,身体在刺骨的寒冷和巨大的恐惧中难以抑制地瑟瑟发抖。太庙里太黑了,太冷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牌位在摇曳的灯光下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像无数沉默的鬼魅注视着她。空气中浓烈的檀香味让她头晕,更让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师父不在这里。师父在很远很远的、风雪呼啸的雁回关外,睡在那副冰冷的甲胄里,睡在那座巨大的、沉默的冰碑旁…

巨大的孤独和被遗弃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小小的胸腔。她猛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无助的泪水,目光死死地投向供桌上方,那块崭新的、在幽光下闪烁着冰冷光泽的牌位。

“师父…” 细微如同蚊蚋的呜咽,带着浓重的恐惧和无法言说的委屈,在死寂的大殿中飘散,“…这里好黑…好冷…念念怕…”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手脚并用地从供桌下爬了出来。冰冷的金砖地面冻得她小小的身体一哆嗦。她跌跌撞撞地扑到供奉着牌位和赤血甲的紫檀神龛前,小小的身体紧紧挨着冰冷的基座。

她伸出冻得通红、微微颤抖的小手,踮起脚尖,极其艰难地、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崭新的、沉重的金丝楠木牌位,从高高的神龛上抱了下来。冰冷的牌位入手沉重,带着檀香和木头的气息。她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也如同抱着最后一块浮木,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地将冰冷的牌位搂在怀中,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神龛投下的阴影里。

“师父…” 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滴落在冰冷的牌位金漆之上,洇开一小片模糊的湿痕。她将小脸紧紧贴在冰冷的木头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一丝早已消散的温度与气息,“别丢下念念…这里好黑…念念怕…带念念走…念念要跟你去雁回关…念念不怕冷…”

细微无助的呜咽,如同最悲伤的安魂曲,在空旷死寂、弥漫着神圣檀香与血腥杀伐之气的太庙正殿中,幽幽回荡,最终被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彻底吞没。

殿外远处的廊下阴影中,崔琰并未离去。他背对着森严的太庙正殿,负手而立,仰望着铅灰色苍穹中那轮被薄云遮蔽、显得格外凄冷的残月。紫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一名心腹宦官无声地侍立一旁,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盏刚刚摔碎、还冒着热气的贡品雨前龙井的残骸。锋利的青瓷碎片边缘,赫然沾着几缕新鲜的、暗红色的血丝。

崔琰缓缓抬起右手,借着廊下幽暗的灯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那保养得宜、骨节分明的食指指尖,被锋利的瓷片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正缓缓渗出,滴落在他紫袍的袖口上,洇开一小团不断扩大的、在月光下呈现诡异紫黑色的湿痕。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深陷的眼窝中倒映着凄冷的残月,眼神深处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是计划被打乱的狂怒,是功亏一篑的暴戾,是对那副赤血甲、那个名字深入骨髓的忌惮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那声“非萧家妇”所震慑的寒意。

冰冷的夜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无声地掠过太庙森严的殿宇,呜咽着,如同亡魂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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