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蓝市的湿润水汽被甩在身后,越靠近枯叶市,空气里的味道越发复杂起来。海风的咸腥、港口机械的金属锈味、还有某种若有若无的、焦糊的臭氧气息开始混杂,钻进鼻腔。天空也不再是通透的蓝,而是蒙着一层灰白的、属于工业都市的薄霾。
枯叶市的轮廓在视野里铺开,高耸的起重机,密密麻麻的桅杆,以及远处传来沉闷的轮船汽笛声,勾勒出一幅忙碌而粗粝的港口景象。
“看到没有,翔泰!那就是枯叶市!枯叶道馆的马志士馆主听说是个使用电系宝可梦的厉害角色!”小智指着远方,斗志被新的目标重新点燃,似乎完全从华蓝市的闭馆阴霾和联盟官员的盘问中恢复了过来,“这次一定要赢!皮卡丘,我们的特训不会白费的!”
“皮卡!”皮卡丘站在他肩头,小拳头紧握,脸颊电囊跃动着细小的电火花。
翔泰抱着熊宝宝,安静地跟在旁边。港口的风吹乱了他额前的黑发,他眯了眯眼,看着那座灰扑扑的工业城市,小声应了一句:“嗯。”
怀里的熊宝宝似乎对空气中那股隐约的、刺激性的臭氧味道有些敏感,打了个小喷嚏,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枯叶道馆的外观就像个巨大的、废弃的工业仓库,锈迹斑斑的铁皮外墙,粗大的电缆像蟒蛇一样缠绕攀附,入口处甚至还有一个闪烁不定、噼啪作响的故障霓虹灯牌,上面模糊地显示着一个闪电的图案。
推开沉重且需要用力才能拉开的金属大门,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机油、汗水和电焦味的空气扑面而来。道馆内部空间极大,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四处散落着各种看不懂用途的废弃机械零件和轮胎。墙壁上挂满了各种警告高压电的危险标志。
最引人注目的是场地中央,一个被巨大玻璃围栏圈起来的、标准对战场地。场地上空纵横交错着粗大的、裸露的电缆,不时爆开一团团令人心悸的蓝色电火花,发出“噼啪”的炸响。整个道馆都笼罩在一种躁动不安的、高压电场特有的嗡鸣声中。
一个异常高大健壮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场边一台巨大的、布满仪表的发电机组前操作着什么。他穿着迷彩背心和工装裤,肌肉贲张的古铜色手臂上沾着油污,一头金色的莫西干短发根根直立,显得极具攻击性。听到开门声,他猛地回过头。
是马志士。他的脸庞轮廓硬朗,下巴上有一道浅疤,眼神锐利狂野,嘴角习惯性地咧着一个带着点痞气和压迫感的笑容,目光如同两道高压电般扫了过来。
“哦?新的挑战者?”他的声音洪亮,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在这充满噪音的道馆里也清晰可闻,“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小子,我这里的电压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他的目光在小智和翔泰身上扫过,在看到翔泰怀里那只明显被道馆环境吓到、直往怀里钻的熊宝宝时,那笑容里的痞气更浓了,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
小智被他的气势激得上前一步,大声道:“我是来自真新镇的小智!我是来挑战道馆,赢得橙色徽章的!”
“皮卡丘!”皮卡丘也跳下场,脸颊电光闪烁,毫不畏惧地对着马志士叫了一声。
“皮卡丘?有意思!”马志士挑了挑眉,似乎来了点兴趣,但依旧没把翔泰放在眼里,“规则简单!一对一!撑不住就赶紧喊停,我的宝贝们下手可不知道轻重!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走到对面的指挥席,拿起一个精灵球在手里掂了掂。
小智紧张地看向翔泰:“翔泰,你……”他想问翔泰要不要先观战。
翔泰却抱着熊宝宝,小声说:“我没关系,小智你先挑战吧。”他慢慢退到场地边缘的观战区域,找了个离那些噼啪作响的电缆稍远的角落站着,微微低着头,像是被这可怕的环境吓到了。
马志士见状,嗤笑一声,不再关注那边。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皮卡丘有多少电量!上吧,雷丘!”他用力抛出精灵球!
红光闪过,一只体型硕大、四肢粗壮、尾巴如同闪电般的雷丘重重落地!它不像皮卡丘那样可爱,眼神更加凶狠,周身噼啪环绕着肉眼可见的、极其活跃的电流,气势十足!
“雷丘!用电光一闪!”
雷丘化作一道缠绕电光的残影,迅猛冲向皮卡丘!
“皮卡丘,快躲开!”
激战瞬间爆发!金色的电光在场内疯狂对撞、炸裂!皮卡丘凭借着更敏捷的速度和与小智的默契,一次次惊险地避开雷丘的重击,十万伏特与打雷招式对轰,爆鸣声不绝于耳!
场边,翔泰安静地站着,仿佛沉浸在这场激烈的电系对决中。但若有人能贴近观察,会发现他那双低垂的黑眼睛里,瞳孔并未聚焦在高速移动的皮卡丘或雷丘身上,而是……落在了场地边缘,那些因为能量对冲而更加不稳定、剧烈闪烁、爆射着危险电火花的裸露电缆上。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计算着每一簇电火花爆裂的轨迹、强度、间隔。
怀里的熊宝宝似乎被这震耳欲聋的爆鸣和刺眼的电光吓坏了,把脸死死埋在翔泰胸前,小小的身体抖得厉害。
场上的对决进入了白热化。皮卡丘抓住一个机会,猛地窜上一根高耸的、用来固定电缆的铁架!
“皮卡丘,最大威力的十万伏特!”小智孤注一掷地大喊!
“休想!雷丘,把它打下来!用百万吨拳击!”马志士怒吼!
雷丘咆哮着,巨大的拳头裹挟着恐怖的力量,猛地砸向皮卡丘所在的那根铁架底座!
就在这决定胜负的瞬间——
翔泰抱着熊宝宝的手臂,似乎因为紧张或是雷丘重击地面传来的震动,微微晃动了一下。
他脚下,一颗不知从哪个废弃零件上脱落、滚落到此的小小螺丝帽,被他移动的鞋尖,“无意间”踢了出去。
螺丝帽无声地滚过粗糙的水泥地面。
它的滚动轨迹,歪歪扭扭,却精准地……滚入了旁边一根从巨大发电机连接到场地电网的、足有手腕粗的、绝缘外皮已经有些老化破损的主电缆下方!
这根主电缆,正因为场上两只电系宝可梦的全力爆发和对轰,正超负荷输送着庞大的电力,本身就已经不堪重负,剧烈震颤着,表面不时爆开大团的电火花!
那颗小小的、坚硬的螺丝帽,恰好卡在了电缆与冰冷水泥地之间那微小的缝隙里,成为了一个完美的、凸起的受力点!
雷丘那记全力以赴的百万吨拳击,轰然砸落!
轰!!!
铁架剧烈摇晃!巨大的冲击力不仅作用于铁架,更是通过地面传导开来!
那根本就震颤到极点的超负荷主电缆,被这地面传来的猛烈一震,加上下方那颗螺丝帽的尖锐硌垫——
刺啦——!!!!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如同布匹被彻底撕裂的巨响!
那根主电缆老化的绝缘外皮瞬间崩裂!里面粗壮的、承载着恐怖电流的金属芯线猛地裸露出来,重重地、狠狠地砸刮在了下方那颗坚硬的螺丝帽上!
火星四溅!
不是普通的火星,而是高压电流短路时爆出的、刺眼到极致的蓝白色爆闪!
如同一道缩小的闪电之蛇,猛地从破损处炸开、迸发、然后……失去了束缚的电流疯狂地寻找着宣泄的路径!
而最近的路径……恰恰是旁边那根因为雷丘重击而剧烈晃动、同样布满电火花、为场地上空那些裸露电缆供电的副电缆!
两道狂暴的电流瞬间被短接在一起!
轰隆隆——!!!
一场灾难性的连锁反应爆发!
超负荷的电流瞬间过载!场地周围,那些纵横交错、本就噼啪作响的裸露电缆,像是被同时注入了毁灭的能量,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无数闪电囚笼般的恐怖电蛇!疯狂扭动、抽打、无差别地覆盖了整个场地区域!
“哇啊啊啊!怎么回事?!”
“快断电!”马志士脸上的狂野笑容瞬间被惊骇取代,冲着工作人员大吼!
但已经太晚了!
那失控的、狂暴的电流场中,首当其冲的,正是刚刚施展完百万吨拳击、处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状态的雷丘,以及还趴在高处铁架上、正准备释放十万伏特的皮卡丘!
“雷丘!!”
“皮卡丘!快跳下来!”
马志士和小智的惊呼声被淹没在电流的爆鸣中!
雷丘被好几道失控的电蛇直接抽中,发出痛苦的嚎叫,周身电光乱窜,几乎瞬间就失去了战斗能力,冒着黑烟瘫倒在地!
皮卡丘凭借娇小的体型和危急时刻的敏捷,惊险万分地从铁架上跳下,躲开了主要电蛇的抽打,但仍被几道溅射的电流波及,摔倒在地,身上电光闪烁,显然也受了伤,一时无法动弹。
整个道馆灯光疯狂闪烁,然后猛地一暗!只有那些失控的电缆还在疯狂爆闪着蓝白色的死光,将马志士惊骇失措的脸和场内惨状照得一片惨白!
备用电源急促启动,发出嗡鸣,昏暗的灯光勉强亮起。
场地上,一片狼藉。电缆如同死蛇般垂落,冒着青烟。雷丘倒地不起。皮卡丘勉强支撑着身体。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可怕的意外惊呆了。
马志士第一时间冲进场内查看雷丘的情况,脸色铁青。
小智也慌忙跑向皮卡丘:“皮卡丘!你没事吧?!”
而场边角落。
翔泰似乎被这恐怖的爆炸和闪烁吓得够呛,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抱着熊宝宝猛地向后一缩,后背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他怀里的熊宝宝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到破音的惨叫:“嘛呜呜呜——!!!”
四肢爪子死死抠住翔泰的衣服,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地、失控地痉挛般猛蹬乱抓!
这一蹬抓,它的后爪“啪”地一下,恰好踹在了身旁墙壁上一个老旧的、金属材质、本该牢固嵌在墙里的……断电紧急制动阀门的手轮上!
那手轮看起来锈迹斑斑,似乎早已失灵多年。
然而,被熊宝宝这惊恐万分的、爆发全身力气的一踹——
“嘎吱——嘭!!”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
那看似牢固的手轮,连同内部早已锈蚀脆弱的阀芯,竟然……被硬生生踹得断裂脱落了下来!
断裂的阀芯内部,一小股积蓄已久的、用来润滑的黑色油腻机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暴力破坏,“噗”地一下喷射了出来!
喷射的方向……不偏不倚,正好浇在了旁边那台刚刚启动、正在嗡鸣运转、为道馆提供备用照明和部分设施电力的……备用发电机组的散热风扇进气口上!
粘稠的机油瞬间被高速旋转的扇叶吸入!
嗤——咔咔咔——!!!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绞碎的怪响从那台备用发电机组内部爆发出!
嗡鸣声戛然而止!
刚刚亮起没多久的昏暗灯光,再次猛地熄灭!
整个枯叶道馆,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的、只有电缆焦糊味弥漫的黑暗之中。
只有场地上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电火花,偶尔爆开一丝微弱的蓝光,映照出马志士那张彻底懵逼、扭曲、写满了“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崩溃表情。
黑暗中,翔泰抱着还在瑟瑟发抖、呜呜咽咽的熊宝宝,把自己缩在墙角,用带着哭腔的、吓坏了的声音小声啜泣:
“对、对不起……熊宝宝它不是故意的……”
“它……它只是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