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已经看不清他的样子了,听到的声音也很模糊。
但还是尽力的身子往他的怀里缩,这是人类遇到危险最自然的行为,试图在亲近的人身上寻找到一点点安全感。
像很多年前一样,我下意识的觉得师兄会保护我。
然后才回想起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早就可以打的过他了。
对啊,自己早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是我保护师兄啊……。
可是我没有做到。
师兄也被抓进来了,闻人空就没想过放过谁。
单纯的在分开我们玩弄罢了。
指尖连扣住土地的力气都不剩了,巨大的挤压力让我喘不过气,连师兄说的话我要消化很久才能理解意思。
这一刻,我深深的痛恨我的无能为力,却无可奈何。
他的手掌轻柔的抚摸着我的脸庞,像是在安抚我。
我好像也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了。
估摸着闻人空一直在明里暗里的威胁他,才把他变成这个疑神疑鬼,自暴自弃的鬼样子。
可我还在耍小脾气,不回他的信,也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他。
滔天的悔意几乎淹没我的理智。
是我该死。
如今都是我应得的。
有什么流动的液体从鼻子里面流了出来,我遮住了血迹斑斑的脸,不想让师兄看着我临死的丑态。
如果能再来一次就好了,我一定一定,不会在做这些无谓的抉择。
可惜人生不会不会重来,我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血月盏只能杀一个人,我死了以后,这里就会关闭了。
我想问问师兄,那你怎么办呢?
你落到闻人空手里会好过吗?
心里早有答案。
可我说不出来话,每挤出一个字,胸腔的刺痛直冲天灵盖,血管像是要裂开。
要是我在强一点,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了呢?
可是永远没有如果。
我缓慢移动着指尖,想碰到他的掌心,在最后的机会,再多和他待一会儿,…一会儿也好。
他缓缓靠近了我的脸庞。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
明明只是模糊不清的色块,我却好像看到了他眼角的闪烁的亮色。
簪子进入身体的那一刻,我早有预料,
他这样的表情,这样拙劣的表演,我见过太多遍了。
是他背后的天道想要我死吗?
不过在如此剧烈的疼痛下,这一下倒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如果插我一刀,换来的代价是他的天道可以保护他活下去的话 ,我真的乐意之至。
他的吻真的很野蛮,我能感受他反击一般的轻咬了我一口,像是在耍小脾气。
他紧环着我的脖子,炽热的的鼻息打在颈侧,哭声渐大。
他也在舍不得我吧!
每次直观的感受到明晃晃的爱意,都是在数不清的泪滴里。
师兄,对不起,老是让你伤心。
以后不会了。
我的指尖触到了他的衣角,轻轻捏住。
再等等,再等一会儿……。
我用最后的力气,在丹田处蓄起了全部的灵力。
灵力自爆,可能会被挤压成泥干脆些。
至少死得体面。
我一遍遍睁大了眼睛,想要在临死前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徒劳无功。
算了。
我眷恋的摸了摸他的指尖。
右手被他强硬的塞进了一堆东西,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了。
我愣了一瞬,仅仅是那一个瞬间。
一切都被翻转了。
我听到了耳边传来的模糊不清的“跑”字。
一股巨大的力道把我推了出去,我竟生生穿过了血月盏的屏障。
那一瞬间,一切都像按下了慢放键。
面前的景象一瞬间变得清晰,我看到了他几乎称得上平和的微笑。
也看到了离我远去的关闭的巨大囚笼。
我习惯性的伸出手臂,想要拉住那个人。
可是再没有人会握住我的手了。
————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像是抽象画里面胡乱的色块。
阵法破,阵法的余威把我随机传送到了北域的一个山头,距离星月宫很远,几近边境。
身下是冰冷的雪,手中是温热的簪子。簪尖还残留一丝血迹,
失去了主人的神器,把它的用途一股脑的传入了我的脑子。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一个小方盒从手心的符咒底下掉了出来。
闻人空和师兄的影像被展开在我面前,看得出来这个录影盒是升级后的,图像分外的清晰,就像这两个人站在我面前一样。
我已经无暇顾及他们在交谈些什么了。
我细细看着影像中跟闻人空对峙的细瘦身影,情不自禁的把手放在了他的脸上,却扑了个空。
是假的。
身前是茫茫雪山,不是他。
他已经……死了。
死在了血月盏里面,换来了我的一线生机。
死,多么平常又承重了无数的一个字。
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轻飘飘的消失。
我不敢回想那一瞬。
剧烈的头痛要把我吞噬掉。
我们再不会一起进秘境一起开玩笑一起喝酒了。
曾经的寻常在如今变成了最先刺向我的刀子。
是啊,我总是在想以后,
可是如今,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他总是刀子嘴豆腐心。
明明…该死的是我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
我值得他的牺牲吗?
我有点想哭,眼眶被一片血色氤氲,冷风吹的生疼。
我曾经一遍遍怀疑他是否对我有过真感情,可是这种真正的爱意展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无力承受了。
是死亡换来的真挚,不要也罢。
我这才意识到我曾经动不动就不珍惜自己性命的行为错的有多离谱。
是他一次次救回了我。
可我没有珍惜。
于是作为交换,我付出了最昂贵的代价,爱人的性命。
我宁愿他好好的站在我的面前,就算我们再无交集。
而不是如今天人两隔。
如果真的有可以回到回去的宝物就好了……
万一呢,世界这么大,如果真的可以找到这样的宝物。
只要我活着,只要我够强。
就有可能不是吗?
我支撑着巨石爬起来,看向了远方屹立于雪山之巅黑色建筑。
恢宏又华丽,像一只亟待张口的巨大怪物。
闻人空……。
我握紧了拳头。
我这条命是师兄换来的,他让我活,我就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会变强,强到可以杀死闻人空。
拿他的头颅去给师兄祭酒吃。
————
不过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逃离北域,在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待在他的地盘太危险了。
没有拖延的时间了。
我把符咒和小铁盒都珍重的放进了储物戒。
现在我的身上,承受的是两个人的希望,我不能死。
我隐去了身形,穿梭在荒野中。
我根本不可能坐传送阵,那里肯定已经被闻人空监视。
身后有灵力的波动,他已经发现了。
合体期,果真强悍。
在我抵达了北域的边境的同时刻,一道黑色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我的背后。
来得真快。
不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各板块之间都是天道设立的屏障,就算是合体期也无法在对方不开放的时候穿过,所以才有了传送阵的存在。
各大陆一直都是互相开放的,合体期可以无视一切屏障,但除了一个,西疆妖界。
它早在几年前就被妖君封闭,如今都没有开放。
我不知道妖界是怎么样的,被神兽冲击的它如今如何,但它竟然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续月簪可以穿越一切屏障,自然也包括疆域之间的封闭屏障。
能够破解天道的钳制,这就是它的强大之处。
我拿起簪子,轻松穿越了妖界和北域的边境。
隔着一道屏障,我看到了身后目眦欲裂的闻人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