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内,药香氤氲。林悠然在剧痛与混沌中挣扎了许久,才勉强掀开沉重的眼帘。入目是陌生的雅致房间,苏淮安守在一旁,见她醒来,紧蹙的眉头才稍稍舒展。
“先生醒了?”他递过一碗温热的汤药,“内腑震荡,神魂损耗,需好生静养。此地是听雨轩内院,绝对安全。”
林悠然张口,喉咙干涩发不出声,只得就着他的手慢慢饮下药汁。苦涩的味道让她意识更清醒了些,昏迷前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孤岛、祭坛、裂隙、三眼教徒的狞笑、以及那场玉石俱焚般的冲击……她下意识地抚向胸口,那枚圣莲花瓣依旧传来稳定的温热,仿佛在默默修复着她受损的根基。那枚意外激活的玄铁指环,则被苏淮安取下,置于枕边。
“那指环……”她声音沙哑。
“先生昏迷时,此物曾有微弱波动,但很快平息。”苏淮安解释道,并未多问指环来历,“岛上后续已处理干净,不会留下痕迹。只是三眼教经此一役,恐不会善罢甘休。”
林悠然沉默点头。她深知,与三眼教的纠缠,才刚刚开始。
北境,岚城。深夜的书房内,萧景澜正对着江南的堪舆图凝神思索,伤势未愈让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锐利。忽然,他心口毫无征兆地一阵剧烈悸动,佩戴在贴身之处的那枚与林悠然玉佩配套的微小玉坠,骤然发烫!
几乎是同时,书房暗格中,一个不起眼的罗盘状法器发出了急促而微弱的蜂鸣,指针疯狂指向南方!
萧景澜猛地站起,动作太大牵扯了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他却浑然不觉。他一把抓过那罗盘,这是与那枚玄铁指环配套的感应法器,唯有指环被特殊方式激活(通常是持有者濒危或主动求救)才会示警!
悠然!她还活着!而且她遇到了危险,在南方!
巨大的狂喜与更深的担忧瞬间淹没了他。她还活着!这个认知让他几乎落下泪来。可那求救信号……她现在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影刃!”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低喝。
一道黑影无声跪伏于地。
“江南!太湖区域!动用一切力量,查!我要知道她现在确切的位置和状况!立刻!”他的声音因激动和担忧而微微颤抖,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是!”影刃领命,瞬间消失。
听雨轩内,林悠然的伤势在苏淮安的精心照料和圣莲之力自身的修复下,恢复得比预期更快。但她能感觉到,苏淮安以及他背后的苏家,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之前是友善的观望与有限的帮助,如今则多了几分郑重的审视与更周密的保护。
这日,苏淮安带来一个精致的玉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表面光滑如镜、却隐隐有云纹水波流动的奇特玉石。
“此乃‘水镜石’,”苏淮安道,“产自太湖极深之水眼,蕴含纯净水灵之气,于滋养神魂、平复内息有奇效,或对先生恢复有益。”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据说,此石对某些特殊血脉的感应,也尤为敏锐。”
林悠然接过玉盒,触手温凉,一股精纯平和的能量便缓缓渗入经脉,确实让她精神一振。她明白,这不仅是疗伤之物,更是一种试探,或者说,是苏家进一步投资的表示。
“多谢苏公子。”她坦然收下,“此番救命之恩,林婉铭记。”
“先生客气。”苏淮安微笑,“淮安只是觉得,与先生投缘。况且,阻挠三眼恶行,亦是苏氏分内之事。”他再次表明了立场。
北境王府,萧景澜如同困兽,在书房内踱步。等待消息的每一刻都是煎熬。他反复摩挲着那枚依旧残留着一丝温热的玉坠,脑海中全是林悠然的身影——她笑的样子,她倔强的样子,她最后看他那心死如灰的样子……以及,她现在可能正在某处承受伤痛的样子。
“王爷,”影刃再次现身,呈上一份密报,“已确认信号源最后出现于太湖一座无名小岛附近。岛上曾有激烈能量冲突痕迹,现已空无一人。太湖流域势力复杂,主要掌控者为江南苏氏。据线报,苏氏近日确实接纳了一位身份不明的女客,居于其核心据点‘听雨轩’,特征……与目标吻合。目标似乎受伤,但已被苏氏庇护,目前应无性命之忧。”
苏氏……听雨轩……她还活着,安全了……
萧景澜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一股巨大的疲惫感袭来,他踉跄一步,扶住桌案才站稳。得知她安然,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让他慰藉。
但紧随而来的,是更深的迫切。他知道苏氏,那个盘踞江南数百年的古老家族,底蕴深厚,亦正亦邪。他们庇护悠然,是福是祸?他必须亲自去一趟江南!必须亲眼确认她的安好,必须……将她带回来!
“备马……不,准备最快的船!”他直起身,眼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本王要亲自南下!”
就在萧景澜决意南下之际,一封来自京城的八百里加急密报,被心腹呈到了他的案头。
密报上的内容,让萧景澜瞳孔骤然收缩——
三眼教潜伏在宫中的暗线,竟向皇帝密奏,声称已寻获“前朝余孽与圣莲妖女”勾结的确凿证据,妖女目前隐匿于江南苏氏庇护之下,图谋不轨!奏章中虽未直接点名林悠然,但“圣莲妖女”四字,已足够惊心动魄!
皇帝震怒,已下密旨,责令钦差持金龙令,联合江南节度使,暗中查访,若情况属实,可“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这几乎等于格杀勿论!
萧景澜手中的密报被他攥得扭曲变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三眼教这一手,极其毒辣!不仅借朝廷之力对付悠然,更是将他,将整个靖王府都架在了火上!他若此时贸然南下寻人,立刻就会坐实“与前朝余孽勾结”的罪名!
前有朝廷密旨,后有三眼教虎视眈眈。他若动,则自身难保,甚至可能连累北境根基;若不动,悠然在江南,将同时面临三眼教与朝廷的双重围剿!
进退维谷!
萧景澜猛地一拳砸在案上,眼中是滔天的怒火与无尽的挣扎。他必须尽快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一个既能保住北境大局,又能护她周全的两全之法!
风雨,已至江南,也笼罩了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