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出租屋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林砚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睁开眼时，脑子里还残留着昨晚摆摊的疲惫，可一想到昨天赚到的 45 块钱，还有那个中年大叔的鼓励，她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今天是她摆摊的第二天。
比起第一天的手足无措，林砚明显从容了许多。她提前一个小时起床，翻出家里仅有的一块蓝色桌布，又找了几个空矿泉水瓶，灌满水后插上路边摘的野花，简单做成了两个小插花。她想，把摊位布置得精致一点，或许能吸引更多顾客。
收拾画稿时，林砚特意多带了几张空白速写本和一套便携水彩工具。昨天那个中年大叔的认可，让她坚定了做 “定制手绘” 的想法，她想今天主动推出定制服务，说不定能打开局面。
背包比昨天更沉了，林砚背上时忍不住踉跄了一下，可她脸上却带着笑容。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气：“林砚，今天也要加油！”
抵达夜市时，才下午五点半，大部分摊主还在陆续进场。林砚熟门熟路地找到昨天的位置，先把蓝色桌布铺在折叠桌板上，再小心翼翼地把明信片和书签摆好，最后将插着野花的矿泉水瓶放在摊位两端。
小小的摊位瞬间变得鲜活起来，蓝色的桌布衬得水彩画稿愈发清新，野花的香气偶尔随风飘散，竟真的比昨天多了几分吸引力。旁边卖袜子的大妈路过，笑着说：“姑娘，你这摊位布置得真好看，比昨天精神多了！”
“谢谢阿姨。” 林砚心里暖暖的，连忙拿出马克笔，在一张白色卡纸写下 “现场定制?城市记忆手绘”，用石头压在摊位最显眼的地方。
六点刚过，夜市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或许是摊位布置得更精致，或许是 “定制” 的标语起了作用，今天主动驻足的人明显比昨天多了。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拿着她的明信片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小声讨论着 “这个画风好治愈”“比印刷的有感觉”。
林砚紧张地搓着手，不敢主动推销，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这时，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拉着妈妈的手走了过来，指着一张画着小猫的书签说：“妈妈，我想要这个。”
小姑娘的妈妈拿起书签，问林砚：“这个多少钱？”
“10 块钱一张。” 林砚连忙回答。
“能不能便宜点？8 块钱卖不卖？” 妈妈讨价还价道。
林砚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的成本和昨天的艰难，还是摇了摇头：“阿姨，这是我手绘的，成本有点高，10 块钱已经是最低价了。”
小姑娘立刻拉着妈妈的衣角撒娇：“妈妈，我就要这个，我喜欢这个小猫。”
妈妈无奈地笑了笑，掏出 10 块钱递给林砚：“行吧，给她买一个。”
林砚接过钱，心里一阵激动，这是她今天卖出的第一单！她小心翼翼地把书签装进提前准备好的小纸袋里，递给小姑娘：“谢谢你喜欢我的画，希望你天天开心。”
小姑娘接过纸袋，甜甜地说了声 “谢谢姐姐”，蹦蹦跳跳地走了。
这笔生意像是一个好兆头，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林砚又卖出了两张明信片和一张书签，赚了 40 块钱。虽然不算多，但比起昨天同一时间的无人问津，已经让她喜出望外。
旁边的李姐看她生意有了起色，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在顾客路过时，故意提高了嗓门：“印刷明信片 5 块一张，钥匙扣 10 块三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有几个原本停在林砚摊位前的顾客，听到李姐的吆喝，果然转身走向了她的摊位。林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她不想降价，她坚信手绘的价值不该被低价稀释。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速写本，开始在摊位前现场画画。她选了一个简单的城市街景，笔尖在画纸上快速滑动，细腻的线条渐渐勾勒出老建筑的轮廓，再用水彩轻轻晕染，一抹柔和的暖黄色铺满画纸，瞬间让整个画面生动起来。
这一招果然有效，很快就有几个路人被她的现场绘画吸引，围了过来。
“哇，她真的在现场画啊！”“画得好好看，好有耐心。”“这个定制服务怎么收费？我想画一张我和男朋友的合照。”
听到有人询问定制，林砚心里一喜，连忙停下画笔，解释道：“定制的话，单人肖像 50 块，双人合照 80 块，大概半小时就能画好，你可以先选一下风格。”
询问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她和男朋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那我们要一张双人合照，就画我们现在这样的姿势。”
“好嘞，你们稍微坐一会儿，我马上开始画。” 林砚拿出一张新的画纸，拿起铅笔快速勾勒起来。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大家都好奇地看着她画画，时不时发出赞叹声。林砚虽然有些紧张，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慌乱，多年的绘画功底让她能够从容应对这种场面。
就在她专注地画着，即将完成线稿时，突然听到夜市入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吆喝声：“城管来了！大家快收拾东西！”
这声吆喝像一颗炸雷，瞬间打破了夜市的热闹氛围。原本喧闹的街道突然变得混乱起来，摊主们脸色大变，纷纷手忙脚乱地收拾摊位上的东西。
“快点快点，城管车已经开进来了！”“别管那么多了，先把东西收起来跑啊！”“我的货还没来得及打包呢！”
尖叫声、吆喝声、东西掉落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原本热闹的夜市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林砚的心猛地一沉，大脑一片空白。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周围的摊主都在疯狂收拾东西，有的甚至直接把货物扔在地上，抱着重要的东西就往巷子里跑，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画笔，开始收拾自己的画稿。
她的画稿散落在桌板上，还有刚画了一半的定制画，以及颜料、画笔、速写本，东西又多又杂。她慌乱地把画稿往怀里抱，可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出错。怀里的画稿太多，没抱稳，一叠明信片掉在了地上，还有几支画笔滚了出去。
“完了完了。” 林砚心里急得团团转，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画稿。就在这时，她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颜料盒，里面的水彩颜料洒了一地，蓝色、黄色、粉色的颜料混合在一起，弄脏了她的裤子，还有几张掉在地上的画稿也被颜料浸湿，原本清新的画面瞬间变得乱七八糟。
“我的画！” 林砚心疼得眼圈都红了，那几张被弄脏的画稿里，有她昨晚熬夜画的精品，还有一张已经快要完成的定制画。
可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让她心疼，远处已经能听到城管的喊话声：“都停下来，不要跑！占道经营的全部接受检查！”
旁边卖袜子的大妈已经收拾好东西，见林砚还在原地愣着，连忙拉了她一把：“姑娘，别捡了！再不走就被抓住了，东西被没收了就什么都没了！”
林砚看着地上被弄脏的画稿，又看了看怀里还没收拾好的东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舍不得那些画稿，那是她的心血，是她的希望啊！
“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妈不由分说地拉起她，把她往旁边的小巷子里推。
林砚只能咬咬牙，放弃了地上的画稿和颜料盒，抱着怀里剩下的画稿和工具，跟着大妈跑进了小巷子。
小巷子里已经躲了不少摊主，大家都喘着粗气，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林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怀里的画稿被她抱得紧紧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上面沾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狼狈不堪。再想想那些被弄脏、被遗弃的画稿，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刚才围在她摊位前的顾客早就不见了踪影，那个定制双人合照的女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的定金还没付，画也只画了一半。
“唉，真是倒霉，今天刚有点生意就遇到城管。” 旁边一个摊主抱怨道。“可不是嘛，我这一箱子货差点被没收，吓死我了。”“城管最近查得严，以后出摊可得小心点。”
听着周围摊主的议论，林砚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她抱着怀里仅剩的画稿，蹲在地上，肩膀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想起昨天赚到的 45 块钱，想起那个中年大叔的鼓励，想起今天刚开始有起色的生意，可这一切，在城管突袭的瞬间，都变得不堪一击。
难道摆摊创业这条路，真的这么难吗？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该坚持。如果她听妈妈的话，去做那个事业单位的临时工，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这些委屈和狼狈？如果她像李姐那样，卖廉价的印刷品，是不是就能更轻松地生存下去？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怀里的画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林砚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心里的委屈和无助，却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小巷外，城管的喊话声渐渐远去，摊主们开始陆续走出小巷，查看外面的情况。卖袜子的大妈拍了拍林砚的肩膀：“姑娘，没事了，城管走了，回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捡到点东西。”
林砚点了点头，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抱着画稿走出了小巷。
夜市里已经恢复了一些秩序，但很多摊位都空了，地上散落着各种杂物和被遗弃的货物，一片狼藉。林砚快步走到自己的摊位前，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的折叠桌板被推倒在地上，上面沾满了颜料和灰尘；地上散落着几张被踩得脏兮兮的画稿，还有那个打翻的颜料盒，里面的颜料已经凝固成一团；她带来的那两个插着野花的矿泉水瓶，也碎在了地上，花瓣散落一地。
这哪里还是早上那个精致的小摊位，分明就是一片废墟。
林砚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些还能抢救的画稿，拂去上面的灰尘和污渍。可大部分画稿都已经被弄脏、被踩坏，再也无法售卖了。她数了数，怀里剩下的完好画稿，只有不到十张明信片和五张书签。
今天赚的 40 块钱，还不够弥补今天的损失。摊位费 50 块，加上被损坏的画稿和颜料，她今天不仅没赚钱，还亏了不少。
旁边的李姐也在收拾摊位，她的损失不大，只是掉了几双袜子。她看了一眼林砚的惨状，脸上没有同情，只是淡淡地说：“我早就跟你说了，摆摊没那么容易，你这还是好的，没被城管抓住，要是东西被没收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林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着残局。她把还能使用的画笔和速写本装进背包，把损坏的画稿和破碎的颜料盒扔进垃圾桶，最后扶起折叠桌板，擦拭干净上面的污渍。
做完这一切，她背着背包，拖着疲惫的脚步，慢慢走出了夜市。
夜色已经很深了，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她脸上，让她打了个寒颤。街道上的行人很少，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林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公交站的，她坐在候车亭的长椅上，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心里一片茫然。
她掏出手机，看到妈妈发来的微信：“砚砚，今天摆摊怎么样？赚了多少钱？”
看着妈妈的消息，林砚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想让妈妈担心，可她现在真的好无助。她编辑了一条微信：“妈，今天还行，赚了一点，您放心吧。”
发送成功后，她把手机放进兜里，双手抱住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来，停在了公交站旁边。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下来，正是顾晏辰。
他刚结束夜市的考察，准备坐车离开。下车是为了给助理交代一些事情，却无意间看到了坐在候车亭里的林砚。
女孩蹲在长椅上，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背包，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格外狼狈。她的裤子上沾满了颜料，头发也有些凌乱，脸上似乎还带着泪痕。
顾晏辰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认出了这个女孩，就是昨天那个在夜市角落摆摊的姑娘，也是他昨晚瞥到的那个倔强的身影。
他不明白，一个小小的摆摊生意，值得这么伤心吗？在他看来，这种没有保障、随时可能被城管驱赶的小生意，根本就不该坚持。与其在这里哭哭啼啼，不如早点放弃，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顾晏辰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和轻视，他转身对助理交代完事情，便准备上车。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林砚突然抬起头，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林砚愣住了。她认出了这个男人，昨天在夜市街口见过，他穿着高定西装，气质冷峻，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他。
顾晏辰的目光冰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林砚的脸瞬间涨红了，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狼狈被陌生人看到，感到有些难堪；另一方面，是顾晏辰眼神里的轻视，像一根针，刺痛了她的自尊心。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擦干脸上的眼泪，眼神倔强地回望着他，没有躲闪。
顾晏辰没想到这个女孩会突然抬头，还敢这样看着他。他微微挑眉，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收回目光，不再多看一眼，转身钻进了车里。
迈巴赫的引擎发动，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林砚看着车子远去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她，但她能感觉到，他看不起她的摆摊生意。
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突然涌了上来。你看不起我是吗？那我偏要做出点成绩给你看！
林砚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虽然今天遭遇了城管突袭，损失惨重，但她并没有被打垮。反而，这种狼狈和轻视，让她更加坚定了要坚持下去的决心。
她相信，只要她不放弃，只要她继续努力，总有一天，她会让所有人都看到，手绘文创的价值，看到她的坚持并不是徒劳。
只是林砚不知道，这场在公交站的短暂对视，只是她和顾晏辰冲突的开始。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下一次相遇，她会以一种更加狼狈的方式，闯入顾晏辰的世界，甚至给他带来 “麻烦”。
公交缓缓驶来，林砚背着背包上了车。她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只剩下坚定和倔强。
明天，她还会去夜市摆摊。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不会轻易放弃。
而此刻的顾晏辰，坐在迈巴赫的后座上，看着窗外的夜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那个女孩倔强的眼神。他皱了皱眉，心里暗道：“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他并不知道，这个 “奇怪的姑娘”，将会在不久的将来，用一支画笔，彻底改变他的认知，甚至改变他的人生。
夜色渐浓，城市的灯光依旧璀璨。林砚回到出租屋，没有立刻洗漱，而是坐在书桌前，拿出剩下的画稿，一张一张地整理好。她看着那些完好无损的画稿，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林砚，加油，这点困难不算什么，明天一定会更好。